種樹簡單管樹難!綠色碳匯熱潮下 台灣的森林經營管理做好了嗎?

氣候行動 陸地生物

編按:國內的碳權交易將在2024年10月2日正式啟動,碳匯與碳權議題再次成為熱議話題,台灣目前也有自然碳匯專案,並強調專案能提供的增匯效果,許多企業也相繼透過大面積種樹,來換取碳匯。但樹種下去後,缺乏適當經營管理,仍無法達成預期成效。

倡議家》10月客座總編邀請台大實驗林管理處處長蔡明哲,以及地球公民基金會董事長李根政,與我們談談台灣真的能靠種樹加速達成淨零碳排目標嗎?為什麼樹木需要做森林經營管理才能增匯,當中又面臨哪些挑戰?

隨著全球碳匯、碳權熱潮興起,自然碳權也受到高度重視,許多企業紛紛投入植樹活動,試圖透過種樹的碳匯來換取碳權,但種樹只是減碳的第一步,真正的關鍵在於持續維護森林的健康與功能,提供更多元的生態服務。

然而,許多人卻忽略了樹種下後,長期的森林經營與管理挑戰,一旦少了這個步驟,樹木可能在成長過程中老化、生病、死亡,最終不僅導致碳吸存的效果大打折扣,也無助於維持生態系穩定與生物多樣性。

台灣森林碳匯潛力大 我們能靠種樹達成減碳目標嗎?

林保署提出的森林淨零排放路徑中,強調台灣森林每年約可吸收2185萬公噸二氧化碳,佔全國溫室氣體排放量7%,盼透過增加森林面積、加強森林經營、提升國產材利用等3大策略,達成淨零排放目標。

不過,國立東華大學自然資源與環境學系教授張世杰的研究曾指出,台灣森林每年1公頃約可吸收10至11噸碳,若要依賴森林達到碳中和,必須要有6個種滿樹的台灣才能做到,因此在國內想光靠種樹增匯、減碳的效果有限。

擴大植樹面積非萬能 加強經營管理才是解方!

雖然增加森林碳匯的需求日益迫切,但台大實驗林管理處處長蔡明哲表示,值得注意的是,碳匯只是森林的眾多功能之一,事實上森林有75%的功能都發揮在生態服務上,如果只「為碳而碳」,將忽視國土保育、防砂防風、氣候調節、文化意義、森林療癒、淨化空氣等重要功能。

蔡明哲強調,碳匯只是森林的眾多功能之一,種樹的目的不該只是為了增加碳匯。 圖/李清宇攝影
蔡明哲強調,碳匯只是森林的眾多功能之一,種樹的目的不該只是為了增加碳匯。 圖/李清宇攝影

而雖然增加森林面積是提升碳匯的一種方法,但台灣的土地面積有限,森林就佔據了6成的國土,遑論再擴大森林占地,蔡明哲也反對為了增匯而將農地變為森林,可能會降低農產品產量,威脅糧食安全。

因此,蔡明哲強調,加強現有森林的經營管理才是增加碳匯的主要手段,「加強森林經營管理除了可以讓碳匯增加,好好經營還可以變成一個有生物多樣性的場域。」他以日本的經驗為例,當地透過科學化的經營管理,使森林碳匯、碳權的產生,主要來自於改善森林管理方針,而非單純擴大造林面積。

生態多樣性比碳匯更重要!森林還有哪些多元功能?

地球公民基金會董事長李根政則指出,全國森林一年可吸收的二氧化碳量,幾乎與中鋼一年碳排放量相當,比起盲目種樹,應優先從產業、交通、住商部門落實減碳,並重新審視森林的多元功能與生物多樣性才是當務之急。

李根政解釋,透過復育天然林、保育次生林,減少人為干預,可促進生物多樣性;撫育人工林可提高國產材材積;淺山地區可透過混林農業,讓山坡地種植農作物之餘,仍有水土保持、水源涵養的功能。李根政表示,透過這些方法,除了能增加碳匯,森林還能發揮國土保育、生物多樣性、氣候調節、森林療癒等功能。

他進一步提到,過去台灣林業政策中常見「林相變更」,也就是將天然林轉變為人工林,目的是為了提升國產材產出,但反而減少了森林的生物多樣性,顯見種植單一樹種,無法提供豐富的生態系統服務,因此在強調森林碳匯的同時,必須思考如何維持或提升生物多樣性,避免再次重蹈過去林相變更的覆轍。

李根政提到,重視碳匯之餘,應更加強調維護森林的多元功能與生物多樣性。 圖/李根政提供
李根政提到,重視碳匯之餘,應更加強調維護森林的多元功能與生物多樣性。 圖/李根政提供

砍樹也能增碳?國產材利用是固碳利器還是生態危機?

關於人工林與國產材利用,李根政也說,台灣民眾普遍有不能砍樹的迷思,「我們現在99%的木材都靠進口,萬一未來不能進口那麼大量,必須用國產的木材,那我們木材從哪裡來?我們這一代就好好把人工林種好,50年、100年後,還可以給後代子孫用。」

而因為木材可以長期儲存碳的特性,國產材利用被視為一種有效的固碳策略。蔡明哲解釋,樹木透過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每吸收1.6噸二氧化碳,就會形成1噸的生物體,也就是樹幹,當樹幹成為木材,再被製成木頭家具或其他林產品時,這些碳仍然留在木材中,並不會被釋放回大氣中。

蔡明哲說,木材裡頭的碳含量約佔50%,「假設家裡地板用200公斤木材進行裝潢,那地板就儲存了367公斤的二氧化碳。」透過適當的砍伐與再種植,不僅能確保森林持續吸碳,還能將碳固定在林產品中,使林地達到不斷吸碳的正向循環。

森林要經營才有碳匯 但國內碳匯方法學陷困境

樹木需要數十年以上的時間,才能發揮穩定的碳吸存功能,一旦缺乏良好的森林經營,樹木可能在成長過程中因病蟲害、氣候變化或管理不善而死亡,但透過疏伐,去除劣化樹木,可提升森林的生長效率與碳吸存量,增加的碳匯量未來還有機會申請碳權,形成經濟誘因,蔡明哲也透露,環境部目前正在討論相關的方法學。

而關於森林碳匯的量測方法,李根政則坦言,國內相關的計算與量測方式仍有很大的挑戰,原因在於,台灣的森林林相複雜,一座天然林裡頭可能有多達數十種喬木、灌木和草本植物,日照時間、海拔分布、生長區域都可能影響碳匯量,且目前國內外少有針對熱帶森林碳匯的研究樣本,難以得出可全盤通用的量測方法。

而無論是蔡明哲或李根政,兩人都認為台灣的森林管理與碳匯策略,應該從單一的碳匯目標,轉向森林多元功能與加強經營管理,增加碳匯的策略也不應只關注擴大森林面積,還應包括加強森林經營管理,以及維護生物多樣性。

蔡明哲解釋,透過適當疏伐、去除劣化樹木,才能提升森林的生長效率與碳吸存能力。 圖/李清宇攝影
蔡明哲解釋,透過適當疏伐、去除劣化樹木,才能提升森林的生長效率與碳吸存能力。 圖/李清宇攝影

最後,蔡明哲再次強調,碳匯與生物多樣性兩者相輔相成,「生物多樣性增加,碳匯也會跟著增加,雖然森林疏伐會擾動裡面棲息的生物,但等樹長回來後,棲地變好、變大,生物又會回到這裡。」因此比起碳信用額度,他更在乎生物信用額度這項機制,將生物多樣性指標納入林地管理與監測,衡量生態系統的健康狀況,期望為台灣建立一套獨有的方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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