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殺了城市裡的行道樹？把樹冠剪光會發生什麼事？

當城市裡的老樹開始腐爛時，警報級別多半都是紅色。畢竟，這不僅關乎那些大型植物的生存，還關乎居民的安全，因為重達好幾噸的樹木若是一朝倒下，恐將危害居民的生命。所以這時樹木的照護者就會登場，他們會去檢查一下，究竟是該拯救這些大隻佬、抑或是該將它們移除。

在過去的幾十年中，人們顯然從牙醫那裡抄襲了太多東西。因為腐化的樹木會如蛀掉的臼齒般被刮開、鑽空、接著再填充。差別只在，填料不是汞合金，而是混凝土。

乍聽之下，此舉很合理，不是嗎？畢竟，這樣一種混凝土填料會還給樹木必要的穩固。

在樹幹插入混凝土填充物...樹木手術後卻更接近死亡

然而樹幹並非剛性結構，木是纖維與漿糊的混合物，可以像玻璃纖維塑料製成的桿子一樣具有彈性；但混凝土製的樹幹芯卻幾乎不可能具有這種彈性。如果做個比較殘酷的比喻，這就好比在我們的脊椎裡插了根鋼桿，如此一來，一個活動自如的生命就會劃下句點。

對樹木而言，較低的活動性意味著，樹冠分枝更容易在暴風雨中折斷。此外，使用混凝土填充後，真菌也會更容易散布，這主要是因為，為了挖空木材，健康木材內部的密封區往往會遭到真菌突破。這就像是結痂的傷口再度被大面積地劃傷。

再者，混凝土在雨天裡很容易被雨水浸濕，這些水分接著又會慢慢地向內釋放。這對真菌來說是極佳的生長環境，可以不受打擾地直接生長到健康的木材裡。從外觀上看來，一切似乎都很好，然而，樹木的腐化與危險性卻在急遽增加中。

以上所說的是過往的作法，如今人們偏好仔細地觀察樹木。人們會定期地檢查樹木，藉以確認還有多少健康的殘餘木材，以及是否足夠穩固。如果判斷是否定的，那麼人們就會小心地縮減樹冠，藉以減輕重量。如此一來，樹木就還能再留存數年。

樹也會痛？修剪樹冠前要注意兩件事！

然而，誠如大家所見，縮減分枝總會伴隨著許多負面的情況。

你是否曾見過慘遭「肢解」的行道樹？你是不是覺得，這就宛如有個樹木虐待狂，把自己的幻想發洩在那個毫無防禦能力的生物上。不過，真正的原因多半遠遠較為乏味，也就只是想省錢罷了。

因為，樹冠的縮減其實該由訓練有素、喜愛樹木（這點同樣也很重要）的人來做。這個人得清楚了解，這時是有個有感覺的生物正受到傷害。即使我們無法確切知道樹木對傷害的感覺，但那也是一種疼痛，誠如法蘭帝許．巴洛斯卡教授所明確指出的。

若有必要對這麼一個巨大的生物做這樣的事情，那麼首先應該仔細考慮是否該進行，其次則要設法盡可能地把傷害降到最低。

城市裡大膽砍樹竟是為經濟考量？樹木恐擋不住真菌侵襲

遺憾的是，城市中的情況正好相反；在這裡，我不得不談談關於錢的問題。

聘請樹木專家的費用，通常會比聘請市府建材堆置場的員工來得昂貴。此外，特別是在落葉後的秋天，往往都會有段空窗期，在這段期間裡沒什麼工作可以做。由於薪水還是要付，不如就讓自己的員工去執行縮減樹冠的工作。

這些員工通常都會大膽地動用電鋸，而且還會把工作做得特別徹底。如果需要縮減，他們就會猛烈縮減。道理很簡單，因為大砍一回他們就能清閒個好幾年。樹木需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長回原本的大小，在樹冠恢復之前，都不需要做這種苦差事。不幸的是，事實並非如此，修剪之後就會引發一連串的災難。

首先，樹木通常會面臨一股巨大的壓力。畢竟，它的一些有力的肢體遭到截除—大舉裁切樹冠就好比截除雙腿。內部的物質流會被倉促地改道，樹木也會嘗試盡快地（不幸的是，這事樹木通常做得很慢）封住傷口阻擋病原體。然而，這種嘗試卻永遠也無法成功，至少當傷口大於3公分時無法成功。

存在於每立方公尺的空氣中的真菌孢子，會在數分鐘內觸及切割表面，進而開始發芽。在接下來的幾年裡，真菌會吞噬掉殘餘部分，一步步動搖整個樹幹的穩定性。另一方面，這時樹木也會變得非常飢餓。在大分枝活生生遭到移除之後，當然也會喪失大量的樹葉。

不當修剪當心越剪越慘！少了足夠樹葉將無法獲得足夠養分

或許你會覺得，情況倒也沒那麼悲慘，畢竟，這時樹木不也少了需要照顧的一些身體部位。然而，人類永遠只會注意自己看得到的地方。每棵樹在地底下都有個適合其大小的根部系統，它們會消耗大量的能量。在裁減樹冠後，根部會連帶地無法獲得充分的給養。其結果就是，根部的大部分也會跟著死亡。

為防止風暴侵襲而執行的修剪，往往都會適得其反。因為，隨著根部的死去，穩定性同樣也會減損。除此以外，還有另一項潛在的風險。為了生存，樹木會形成新的枝叢與特別大的葉子。它們正在挨餓，唯有藉助樹葉，才能製造救命的糖。這些分枝日後會變成主幹。

再者，由於發芽的傷口會因真菌侵襲而腐爛，因此這些枝叢到了某個時候就會折斷，反倒製造了人們原本打算藉由修剪消弭的危險。

所以呢？一般說來，我們無法藉由修剪、裁截來幫助樹木。反之，若是想要排除危險，小心修剪遠離主幹的細枝藉以縮減樹冠倒還可行。不過，在大多數其他的情況下，唯一的選擇就是完全移除。聽起來很殘酷嗎？我也這麼覺得。真正的解答應該更早啟動。

城市規劃者與屋主應該仔細考慮，要把樹木種在哪裡，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的想像力不足，無法體悟所種植的樹木能長多高，那麼就應該請教一下專家才是。

• 本文摘自：《與自然共生的證據：跟著渥雷本，找回人、動物與植物間亙古不變的連結與需求》
• 出版社：新自然主義
• 出版日期：2024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