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碳匯正夯能「救土」?土壤權威郭鴻裕:台灣的土壤是孤兒

陸地生物

編按:2050淨零碳排路徑中,「土壤」作為三大碳匯潛力之一,被視為重點發展目標。然而,台灣土地資源有限,加上土壤長期不受重視,要讓土壤健康維持生產力、台灣土地永續發展,需要各界投入更多支持。

土地,是一切生活的載體,無論日曬風吹雨淋,或我們闖的禍及汙染,它總是無聲的承擔。從2024年10月起,《倡議家》展開以「為土地續命」為主題的深度系列追蹤報導,探究台灣的土地百態,別再讓它遭受忽視。

過去,腳底下的土壤一直是一切生產的根本,在最底層的位置為農業打下基礎。如今,全球開始力拚減碳,開始思考如何用土壤固碳,讓樸實無華的土壤再次躍上全新的舞台。

「台灣地小人稠,資源有限,如果美國的土壤是一頭豬,那台灣就是只有一片五花肉。」面對台灣土地及土壤的現況挑戰,研究土壤超過40年、前農業試驗所農業化學組研究員兼組長的郭鴻裕,打趣地比喻著。

面對台灣土地資源有限,土壤調查工程的基本功顯得更為重要,郭鴻裕過去正好經歷了40年一次的全台灣土壤調查,「做一次調查要花數10年,需要專業與勞力。」上山下海去找土採樣,是土壤調查員的重要使命,橫跨40年的第一線經驗,他更語重心長的點出「我們的土壤是孤兒」。

郭鴻裕從大學時期就開始研究土壤,對台灣的土壤有著深刻的了解。 圖/李清宇攝影
郭鴻裕從大學時期就開始研究土壤,對台灣的土壤有著深刻的了解。 圖/李清宇攝影

台灣土壤先天不足、後天失調

土壤調查除了解密土壤本身以外,還要評估環境因素,才能完整知道要如何管理土地生產,哪些地方適合做什麼樣態的開發。郭鴻裕表示,海岸山脈的土地雖然肥沃,但因為地理位置關係,日照時數不足,反而生產力低。

台灣處於熱帶、亞熱帶,加上地質年代年輕,所以土壤保肥力稍弱、有機質分解較快,土壤體質天生就不好,需要調控很多環境因子,像是「水」就是關鍵元素之一。

郭鴻裕舉例,桃園的紅土性質偏酸偏黏,排水性又不好,不適合旱作,應該用來種水稻,但石門水庫用水供給又以民生和工業為主,在用水競爭的情況下,土壤就無法適其所用,或是需要花更多成本去經營,農業相對很難發展下去。

護土難 糧食安全恐成未來危機

土壤除了最常見的重金屬汙染、有機物汙染之外,其實農業本身操作就會影響土壤,為追求最小單位的最大產量,衍伸出施用農藥、化學肥料、基因改造、密集耕作的慣性農法,但重視土壤健康的農法其實相當重要,近年來推崇的有機農業就是其一。

「雖然有機農業的生態效果值得肯定,但比起慣行農業,生產效率卻不是那麼的好。」郭鴻裕認為農業的議題,必須同時連結環境、社會、經濟一起來思考,有機農業的成本也會直接反映在消費層面上,難以滿足弱勢的「食物權」。

在農業勞動人口嚴重老化的困境下,慣行農法的勞動力已不足,但老農的教育與知識有限,也相對沒有資本進行有機農法的投資。郭鴻裕感嘆,台灣土地價格又高、變動快,農地成為炒作生財的物件,地主無心、農民無力,就如同走入了惡性循環,土地的生產力只會持續下降。

郭鴻裕最擔憂的,莫過於台灣糧食自給率僅約3成,若是土地缺乏農業生產,在氣候變遷的情境下,未來糧食安全會是重大的挑戰。

土壤是孤兒 碳權翻轉悲苦身世?

「我們的土壤是孤兒!」郭鴻裕在農業部門奉獻一生,卻有這般深刻的感受,他說沒有專一的機關是在做「土壤規劃」,多是在做土地規劃的行政管理,而非從土壤的機能性出發,去做完善的使用資源規劃。

郭鴻裕以土壤工作為一生志業,但也看盡台灣的土地發展鮮少從土壤的角度出發。 圖/李清宇攝影
郭鴻裕以土壤工作為一生志業,但也看盡台灣的土地發展鮮少從土壤的角度出發。 圖/李清宇攝影

隨著國家2050淨零碳排的腳步,森林、土壤及海洋被視為實踐「自然碳匯」三大潛力領域,運用大自然原有的運作方式,來處理二氧化碳,身為「黃碳」的土壤,能否在這波碳熱潮下、翻轉原本的弱勢現況?郭鴻裕認為,碳定價將會是關鍵,目前土壤固碳面臨最大的問題是經濟誘因不足。雖然土壤固碳對環境有益,但對農民來說,投入有機農業的成本高昂,而固碳所帶來的收益卻相對有限,因此農民缺乏動機進行土壤固碳的田間管理。

然而,讓土壤能好好吸收和儲存二氧化碳,土壤的健康狀況和管理方式,其實扮演重要的關鍵環節之一。「要農民動起來,一定要給予動力。」郭鴻裕期待政策上應該提供誘因。郭鴻裕建議,舉例來說搭配種植作物可以根據土壤性質給予綠色補貼,甚至農業部可主導土壤碳交易,讓農民的努力得到實質回報。

郭鴻裕也從不同的觀點切入,當下的趨勢都著重在種碳,何不先努力提升土壤生產力且兼顧土壤健康?農民就可以減少使用化肥,進而降低溫室氣體的產生,對減緩氣候變遷有所助益,健康的土地也能持續產出作物,繼續餵養下一個世代的台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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