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工具 別再把「技職」定義為賺錢機器

永遠記得心碎的那一刻。

時間回到2017年10月，我以《技職3.0》獨立記者身份，對外募款飛到阿布達比，全程採訪2年辦理一次、有技職教育與技能界奧運之稱的國際技能競賽（WorldSkills Competition）。

近3公頃的國際賽場，偌大走道兩旁滿是聳高的各國酷炫技能人士看板，在這裡，技能就像空氣中的氧氣，是每個人生活的一部分。

通過層層安檢，直奔國際媒體室。我永遠記得心碎的那一刻，面對上百人的各國媒體陣仗，從台灣過去的記者只有我一人，當下，孤身在國外，心真的好痛好痛。

看看我們的體育競賽，相對受到許多矚目，為何技職奧運卻有這麼大的落差？一位技職國手的出現，背後包含訓練團隊、行政單位、一路上投注在選手身上的資源、教材、教法、設備……等經驗集結，這麼一長串彷彿「技能產業鍊」卻不受關注，讓人心寒，只有每當台灣失業率高、缺工，才會開始喊強化技職來救援，以我技職出身的立場來看這一切，這種心寒感百倍於他人。

教育資源分配 看見社會角力

作為長期在政策場域奔走的我，意識到這不只是大眾重不重視的問題，它更會影響技職與人力資源政策的發展，對台灣競爭力很重要。

事實上，在那些資源分配、政策制定的場合，可以說是社會角力的縮影，可能與權力結構和話語權都有關，所以為了長遠著想，我除了持續做政策報導外，勢必要透過某種方式，引發社會對技能學習的重視，並深入大家的心中，才能從群眾的言行改變，轉移至那些資源分配場域，改變政府核心的重視程度。

至少，我們與其上許多社會資本爭吵台大校長案件的各種大小細節，誰又說了什麼話，不如多討論點實質的人力資源政策吧？

但這又遇到一個問題，我們希望傳達什麼價值？或是說，過去學技能的群體在社會圖像上是如何被形塑？

翻開台灣過去的經驗，多年來對於技職教育、對學技能這件事，媒體上充斥著「社會事件」、「正妹帥哥照」、「翻身與家庭破碎」、「可以賺多少錢」……等非基於技能本質的曝光，很可惜的，只是不斷貼上標籤換取注意。

這不能怪媒體工作者，因為這是整個社會價值的縮影，更嚴重的是，當許多社會聲音，仍以「賺多少錢」去當作衡量讀技職教育、學技能的單一KPI，那是一種把人視為「賺錢機器」的視角，是一種為產業所用而非為社會所用，說者與被說者，相互傳送一種「次等」、「工具化」的思維在其中。

技能不只是賺錢工具

賺錢當然很重要，但在形塑價值過程，作為全人教育一環的技職教育，應該有更高、更具體的思考，畢竟「人即目的，而非工具」。我認為，過去技能都被視為工具，只為解決日常修繕問題，但現今許多社會創新都依賴各種「技能」解決社會問題，達到社會永續（SDGs）。

我舉兩個例子。第一是我們常看到一些街角的技能作品，它不只是好看，更蘊含著社會符號與意涵，例如指涉多元成家、勞權，或為紀念該地區或國家在某一年簽訂的條約所製作的技能作品，這代表技能不只是重複性、機械性或謀利性，技能可以透過多種形式成為承載社會議題的重要媒介。

第二個例子，以技職奧運組織為例，擁有79會員國的國際技能組織，曾號召各國配管國手，到落後國家地區協助整修水管，並非單純為了美觀或修繕，而是解決當地水資源問題，這代表著技能可以指向SDGs水資源永續議題。

「技能是人與社會永續（SDGs）的橋樑」，這也就是我們Skills for U所謂「用技能與社會對話」理念的由來。

但理念歸理念，怎麼落實呢？

用技能，創造實質的對話

2018年我們鎖定偏鄉議題，規劃了「技能國手活化老舊校園計畫」，號召8位各專業技能的國手團隊，結合高職課程，帶著職校師生一起改造新北市萬里區的偏鄉大鵬國小。

很多人問，為何是新北市？因為實質的偏鄉處境，不只有媒體常提到的花蓮、台東，有更多的學校，它雖然不座落在極端偏遠地區，卻也不在市區，存在於一個交通不便、資源不多，卻又因不算是政府定義的偏鄉學校，難以有額外的政府支持，民間資源又鮮少流入這樣的地區。

「技能國手活化老舊校園計畫」不是在比能修多少間偏鄉學校，而是做一個「用技能與社會對話」的典範，透過技能行動，讓社會看見這些實質偏鄉的處境。

我邀請大家一起來想像，如果全新北市、全台灣、全世界學技能的族群，可能是技職教育學生、職業訓練學員、技能專業勞動者等，這些散在各地的技能擁有者，都透過技能與自己周遭的社區產生連結，不必要是改造校園這麼大的行動，而是從自己對應的小事做起，協助設計里鄰風貌、社區營造、海事水產學生協助養殖……等，將會是一股過去不曾被重視卻是巨大的技能社會能量。

更重要的是，當各地區的民眾意識到周遭技職師生，用所學技能回饋社會、幫助社會，這種網狀式的連結，將從每個地方實質產生技能與民眾的連結，進而改變民眾對技能價值的理解。

這是一場技能社會運動，也是技能實驗。2018年我們Skills for U基於過去《技職3.0》基礎，並在新北市教育局的合作、慈濟基金會大力支持的情況下，已建立了完整的技能行動模式與經驗，明年我們打算更緊密與新北各高職連結，引導師生技能學習與各職校社區產生連結。

Skills for U的技能行動，不只是獲得國內組織雜學校的「雜學影響力獎」，更獲國際最大職業教育與技能發展組織WorldSkills 所選出的 全球技能新創組織Top12，更是台灣唯一入選團隊！

Skills for U將繼續走上這條技能實驗之路，邀請你一起來加入，我們都值得因手握的技能而感到驕傲。

黃偉翔

非營利組織「Skills for U」執行長、《技職3.0》獨立記者，在親自到阿布達比採訪，有技職界奧林匹克之稱的國際技能競賽後，回台灣即與技職國手組成「Skills for U」團隊，號召歷屆技職國手做公益。黃偉翔深信，技能學習不只是升學考試或產業經濟的附庸，而是能夠回饋社會、幫助社會，甚至是社會議題的溝通媒介，推廣「用技能與社會對話」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