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不平等!公園淪階級戰場...WHO:人均綠地需9平方公尺
離開租不起的城市、住到鄉間去,經常被當作另一種選項,兜售給不想被市場資本主義宰割的人。但做這種選擇必須付出代價。而且能否享受愜意的鄉間生活,也取決於你能否被當地社群接納。
我們當然需要透過環境運動,要求政策改變,讓所有人呼吸更安全的空氣。但首先,我們得讓戶外成為人人都能平等近用,不受經濟、社會、文化條件阻礙的地方。
綠地對公共安全有貢獻!分配不均竟會加劇社會不公?
在都市計畫中納入綠地,重要性不只在於美觀。美國20世紀被「畫紅線」的社區(即被政府認定無投資價值、排除於重要服務之外的黑人與拉丁社區),如今夏季氣溫比鄰近社區熱上攝氏2.8至6.7度,原因是路樹較少,缺乏樹蔭和蒸散作用協助空氣降溫。
綠地多寡也會影響社會安全。率先指出綠蔭與刑案數關聯的,是2001年對芝加哥一處大型公宅區的研究,發現綠化可能減少犯罪發生。研究顯示,樹冠覆蓋率每增加10%,暴力犯罪會減少15%、竊盜會減少14%。
顯然,為了美觀以外的理由,興建任何住宅都需要考慮綠地設計。綠地涉及人民權利和公共衛生問題。
貧富差距影響綠地分配 WHO:每位市民至少要9平方公尺綠地
鄉間或許有益健康,卻不一定是你有歸屬感的地方。鄉間當然也有非白人居住,其中不少想必為一項事實感到挫折,即城市人主宰了大部分的英國生活論述。然而,土地上存在看不見的邊界。
近期數字揭露,英格蘭約有17%人口住在鄉間,也就是970萬人左右。這近千萬人中,只有不到2%是BAME(黑人、亞裔與少數族裔)。
原因之一,是住在白人多數地區必須付出的「種族主義稅」(難以計算,但徵收方式從盯著你的斜睨目光到酒吧裡的低聲評論皆有可能)。種族貧富落差也助長這種局面,出身白人家庭的人,要置產比其他人容易太多了。
尤其令人難過的一點,是英國許多移民來自鄉野。我們很多人的祖輩,都與自然互動密切。我的旁遮普祖先務農,阿公家裡種著菠菜和玉米。我還沒學會走,就聽家人說了五河之地的事(旁遮普〔Punjab〕地名源自波斯語的「五」〔punj〕、「河」〔ab〕)。
我有漁民家族的中國朋友、會種芒果樹的牙買加家人,也記得人們告訴我的那些關於傑赫勒姆河(River Jhelum)的巴基斯坦詩,和關於穀母神(Corn Mother)的第一民族(First Nation,加拿大對「印地安人」的正名)故事。
我們必須找到讓綠意進入居住空間的方式,讓被都市環繞的人也能享有應享的自然環境,在其中乘涼、療癒心靈、呼吸新鮮空氣。或許可以採取的第一步驟,是落實公衛機構的建議。例如按照世界衛生組織(WHO)的建議標準,確保一座城市擁有每位市民9平方公尺以上的綠地。
綠地是有錢人專屬?有錢人的私人花園面積是窮人的3倍以上
維多利亞人開始設置公園時,曾經帶來不小的突破。人們創造這些公共空間,使綠地民主化、刺激地方經濟,並使不同階級的居民都為社區感到自豪。
瓦珊斯托(Walthamstow,東倫敦的一區)著名的威廉.莫里斯藝廊(William Morris Gallery),庭園裡有塊告示牌,記載當地的一段佳話。藝廊原本是棟叫「水屋」的宅邸,1898年,擁有宅邸的洛伊德(Lloyd)家族將房子連土地送給了瓦珊斯托區,條件是區議會必須盡量取得周邊地權,將這裡打通成一大片綠地,對大眾開放。如今,這裡已是經營良好的一座公園了。
人人可享公園的理想,似乎並未朝正確方向演進。在全英各地,還有278萬人出門要走10分鐘以上,才能抵達最近的公園或綠地。在英格蘭最貧窮地區,私人花園的面積還不到最富裕地區的三分之一。這或許部分解釋了為何社會大眾有些時候,好像就是無法將移民和綠地聯想在一起。
封城期間,人們被要求勿至公園遊憩,電視名人雅麗莎.迪克森(Alesha Dixon)曾因為發布一張照片,在推特上遭到猛烈砲轟。照片顯示她正和家人在一片大草坪上曬日光浴。網友一致認定那是在公園拍的。不過迪克森後來澄清,那其實是她家花園。
同一年,有位白人記者在網上爆紅。她在Instagram上看見某位黑人造型師在鄉間莊園野餐的照片後,表示自己「已經厭倦炫富」,決定「憤而退出Instagram」。在一個黑膚與棕膚族群長期處於結構性弱勢,能擁有鄉間別墅的人少之又少的國家,這種反應實在匪夷所思。
生命的根源與大地相連...少數族群與綠地的連結更深
有些社團致力於連結環境正義、土地改革與黑人抵抗運動。它們的型態五花八門,從英國的有色族群賞鳥團體「成群」(Flock Together)等線上社群,到洛杉磯的「健行俱樂部」(Hike Clerb,clerb或clurb,是年輕小眾對club的代稱)等熱門團體。後者會舉辦健行活動,訴求取回綠地近用權,並集結邊緣之聲。
臉書社團「自然有色人」(POC in Nature)是英國的一個大社群,供人們分享登山、攀岩、跑步、植物交換、氣候研究和氣候行動資訊。
「我爺爺是迦納的可可農夫。」創立「自然有色人」的凱倫.菈比(Karen Larbi)告訴我。父母都來自迦納的她,在東倫敦的貝克頓(Beckton)長大。我們視訊那天,英國還在封城,她從新十字(New Cross,位於南倫敦)的房間接受我的訪問。
「所以我總覺得,我的根源和農耕與土地深深連在一起。我會向我們迦納阿坎族的大地女神──阿薩瑟雅(Asase Ya)祈禱。她讓我想起,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是我的家。我能因此有自信、有勇氣到那些我顯得格格不入的野外去。身在大部分都是白人的地方,我很難盡情做自己。我知道如果四周只有我一個黑人,當人們使我不舒服,或明顯歧視我的時候,就只有我一個人可以為自己發聲。」她解釋。
我問她這樣值得嗎?處在那些地方是什麼感覺?她深吸了幾口氣才回答我。
「值得。會有一種……釋懷的感覺。」
- 本文摘自:《我的囚租人生:租客面試、畸形格局、房東消失⋯⋯25年租屋經驗如何影響歸屬感,以及對居住文化與家的想像》
- 出版社:臉譜出版
- 出版日期:2024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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