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ad可以關掉但人生不能 找回孩子同理心
10歲左右的小學生,足以促成什麼?可以改變什麼?
身材嬌小、說話快速、笑容燦爛的印度河濱學校校長吉蘭.貝兒.瑟吉(Kiran Bir Sethi),用她極具感染力的熱情與行動力,讓以孩子為中心的「Design for Change」挑戰,從印度西部城市亞美達巴德的河濱學校,擴散到全印度3萬所小學,於2018年時,全球已有近70個國家共同參與。台灣也在2010年以「孩子行動,世界大不同」為核心概念,加入這個跨國性活動。
這項行動自2009年在印度推動來,孩子自發性發掘並解決的問題,包括清潔居家周圍垃圾、教導家中不識字的長輩閱讀、向鄰里鼓吹不要雇用童工,甚至還阻止了16對孩子陷入童婚的命運。
過去,亞美達巴德市的孩子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安心玩耍,但河濱學校200名學童跨出學校,結合其他學校的3萬名學童,讓當地有了全印度第一條花朵繽紛的兒童斑馬線。如今每隔1到2月,會有一天的下午4到7,市府會關閉全市最繁忙的街道,讓兒童在這段時間可以安心的在街道上溜直排輪、觀賞街頭表演、玩耍嬉戲。
她主張,教育思維應從「老師告訴我」轉移到「讓我親自做做看」;從「以學科內容為中心」轉為「品格養成與實作」;從過去用「你有多『聰明』」來評價孩子,轉為從「『如何』發揮才智」的角度來啟發孩子;更應該讓孩子從「我做得到嗎?(Can I ?)」的自我懷疑,到透過實際行動,從而建立「我做得到!(I Can!)」的自信心。
以下是《親子天下》與瑟吉校長的專訪內容。
Q:全球DFC已經成立9年,這期間有哪些變與不變?
A:2009年,我只是想在印度推廣DFC的「感受(Feel)、想像(Image)、實踐(Do)、分享(Share)」的FIDS四步驟,完全沒料到它會有如此的普世性。我想,這是因為這四個步驟很簡單,孩子非常容易理解而且能採取行動。9年來,這四個步驟沒有改變,事實上我覺得FIDS已經變成一種生活方式了。
它始於用你的心去感受,然後用你的腦去想像、用你的身體採取行動實踐,最後分享則是去訴說你的歷程故事,這些是每一個人都可以選擇去做、也都做得到的。我常說,身為一個人是天意(human by chance),但具有「人性」是透過選擇而來(humane by choice),我們有能力「選擇」去同理他人、去發揮想像力、去做很棒的事。大人、孩子一起設計出讓世界更有人性的活動,這是DFC美的地方。
DFC又比一般設計思考流程多了「分享」這個步驟,透過分享你的故事,增加了「感染力」;另外,DFC是一個工作和學習的框架,而非內容,每個國家可以放進最需要的內容,所以它能傳遍世界。
DFC多年來最大的改變,就是它像滾雪球一樣,擴展到全球近70個國家。愈來愈多世界知名的學術單位認同我們。例如哈佛大學的零點計畫(Project Zero)、史丹佛大學設計思考學院(d.school)等,都開始為DFC提供強大的理論支持。多元智能理論的創始人加德納(Howard Gardner)博士鼓勵我說,「DFC推廣的是一種善的倫理,教導孩子『做對的事,而非容易的事』,因為要改變世界,好品格比聰明才智更關鍵。」
Q:河濱學校也一直是全印度排行前10名的學校,DFC和學業優異有怎樣的關係?
A:河濱學校不只教DFC,而是透過課程和各類活動,培養 I can 的心智模式。我們教孩子合作、解決問題、溝通等比較需要時間的技巧。我們給孩子機會,去探索思考自己是誰,去了解自己熱情在哪裡。
他們在每一個DFC真實的專案/專題裡,練習了所有你想要教導的內容和能力。會主動參與的孩子,自然閱讀更多、寫更多、想更多、做更多,再加上我們對孩子有高期待,師生關係很強,孩子能知道「為何」而學,並能有機會運用所學,在這樣的文化和氛圍中,學生在學習上表現優異,不令人訝異吧。
河濱學校沒有發給每個學生一台iPad,我們認為,所謂的個人化學習,是去了解你是誰、去面對面、去傾聽、去跟別人說「對不起」、「謝謝」。當然我們有電腦教室,但是需要時(例如學生要作曲、要設計什麼東西)才會用電腦。
現在的學校已經不再是教知識的地方了,因為有很多平台能達到這些功能,像是可汗學院,自學也是一種學習方式,但學校應該是養成好品格的地方。我們有很多電腦補習班,但沒有品格補習班,這才是最重要該培養的啊!
Q:你會如何描述自己的教育理念與哲學?河濱學校的教師,跟其他地方最大的不同在哪裡?
A:我的教育理念說穿了只有一句話,就是「把平常看起來很普通的常識,化成實際行動」。在我看來,所有學校都該用這樣的方式來教學。
目前在印度,有7所學校採用跟我們相同的方法教學,我們也為不丹、墨西哥等國提供教育諮詢。此外,河濱學校校內還設有短期的師資培訓中心課程,在一個多月理論與實務兼具的課程中,還包含20次的課堂實習,讓老師可以更明白如何與孩子互動。
我們也非常重視老師的在職學習,這真的非常重要。倘若沒有先厚實老師的專業,倘若孩子覺得老師總是無聊、無趣的一群大人,那麼我們又如何能激發孩子的熱情呢?在我們學校,學生一年的上課天數是200天,但老師必須到校的天數則是253天。這多出的53天,就是專為學校老師進修、成長而設計的。
Q:在AI時代,執行DFC有哪些挑戰或優勢?
A:Artificial Intelligence這個詞就說明了一切,這是「人工的」,而非真實的。AI在醫學上有很多貢獻,例如在日本有為無法出國的長者設計的AI旅行,想去巴黎,戴上AI眼鏡,你就到巴黎了。這是一個設計得很棒的產品,但它少了同理心和感覺。
現在的孩子(尤其是都會的孩子),不太能去感受或同理周遭,周遭因為他們不再「無聊」了。他們總是被各種聲光刺激包圍,一直被「娛樂」(being entertained),而變得缺乏「參與感」(engaged)。所有在iPad的刺激都很迅速,你不喜歡就可以關掉或轉台。但你不能關掉人生,面對你沒興趣的事,你可以走開,但你不能一直從人生中走開。所以,他們缺乏耐性,不懂得傾聽,甚至沒有和他人眼神的交會。
DFC在很多方面就像是提供了一個處方。因為不論是感受、想像、實踐或分享,都要求孩子要參與,而非被娛樂。你必須去觀察人、去和人互動、真正對話,不是光消費。感受就是完全的參與和投入。
第二步想像時,也許可以加上一些科技的幫忙,但第三步實踐,就需要你全神貫注、用全身的力量去做出來,你要把各種東西混合起來,要裁切、要製作,可能會把教室弄得亂糟糟,但就在這個亂中,孩子學會了生活的真意。然後當他們坐下來開始分享,你可以看到那種「I can do it !」的自信,非常有感染力。
Q:未來還有哪些計畫?
A:我們現在正和哈佛大學做一個「影響力報告」,去追溯5年前畢業生的現狀,我們想知道,DFC對他們的影響是什麼?我們也在蒐集畢業同學的故事,請他們隔3個月、1年、2年,寫信回來。很多女孩告訴我,她們變得很有自信說「不」;男孩則表現出有同情心,很大方對人表達感謝或道歉。他們在學業表現上當然也很好,也找到自己的熱情。
這些故事都讓我更有信心,覺得我們可以貢獻更多。
河濱學校成立17年了,我自己是學設計的,當初每件教育相關的事都是從零開始。陸續累積了一些建校的方法。我們會陸續把這些know-how(方法)放上網路,任何人只要想建一所讓孩子擁有 I can (我做得到)心智模式的學校,都可以來參考。就像一個菜單,自己取用,成為你學校的架構。
我很興奮,我也很期待,幫助更多孩子起來改變世界、發揮影響力。
• 本文摘自:《報告!這裡沒有校長室》
• 出版社:親子天下
• 出版日期:2018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