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種花的野花園－景觀設計師王文心 靠四季等花開

你可曾聽過島田氏雞兒腸？華薊？細葉零餘子？這些有如密碼命名的植物，全都生長在農田、平原、丘陵和森林之中。如今，這些得跋山涉水才看得見的台灣原生植物，都可以在台北植物園「野花園」看見。

主要以台灣原生植物的「野花園」，景觀設計師王文心是幕後推手之一。熟悉英國溫帶植物的她，參與過許多國際景觀設計案，從英國返台後，因為接手野花園的景觀設計，讓她重新認識台灣原生植物，看見許多不起眼的野花野草原生的姿態和生命力。

歷經一年觀察，隨著四季更迭，在王文心眼中，植物抽枝發芽是美、開花是美。即使枯萎凋零，也是美，就連腐朽死亡，也有種迷人。

對藝術和自然的自我追尋

大學主修農業化學科系的王文心，幾乎每天都在做實驗，她開玩笑地說：「養老鼠養到有點害怕……。」除了本科之外，王文心還去旁聽園藝和藝術課程，越加發現自己喜歡的是藝術和自然。景觀設計剛好是把這兩個元素結合在一起，所以當她大學畢業之後，便申請英國雪菲爾大學的景觀設計系，並於AA倫敦建築聯盟（Architectural Association School of Architecture）完成另一個碩士。

畢業後，王文心順利進入英國倫敦的事務所擔任景觀設計師，參與多項國際景觀設計案，例如新加坡濱海灣公園（Gardens by the bay）、英國利物浦綜合運動館/展覧館、意大利米蘭City life公園規劃設計……等。

長年旅英的工作，因為簽證處疏失，導致王文心回到台灣。回台後，她多從事公共藝術創作，從法鼓山生命園區環境藝術、台南麻豆糖鐵沿線景觀的描繪、花蓮台電公共藝術設置……，一直到林試所植物園組助理研究員伍淑惠，邀請她承接植物園野花園的景觀設計，才讓王文心真正認識台灣原生植物。

「之前在英國設計的景觀作品，都是以溫帶植物為主。要設計以台灣原生植物為主的野花園，一開始，其實滿害怕緊張。」王文心說。

但回想起在英國唸書時，自己也曾跟著老師進行自然植栽的研究，並參訪歐洲案例，利用當地原生植物作為公園的植栽主題；也曾前往打造多個世界級花園，荷蘭設計師設計師皮特．奧多夫（Piet oudolf）位於荷蘭Hummelo的苗圃花園見習。這些養分，讓她也開始走向台灣苗圃，和栽種的園丁聊天，或向植物學家請益。

野花草植物是主角

「我們希望創造一個比較接近自然的樣子，它的種植的方式是混質的，有的喜歡陽光或陰暗、有的喜歡水或對水份很敏感，會依照場域的狀況去配置，按照習性調整，希望讓植物能生長的自在。」王文心說。

經過多年打造，野花園擁有70多種植物，原本散落在台灣山林、丘陵、農田、也包含國家植物園方舟計畫中，所搶救的20種瀕危植物。

在這裡，每一種植物，都是主角。

如細葉零餘子（澤芹）由於生長環境被大量人為開發及破壞，目前數量已非常稀少，他們喜歡潮溼環境，在規劃的期間做環境光線的調查，將澤芹配置在基地內光線充足地方，至於水分則以放置水缸或是地勢相對低的環境下種植。

植物的凋謝也是美

對王文心來說，野花園的野，不僅是形容詞，還是動詞。「或許多數人覺得開花很美，但是植物不開花時也是有自己的樣子，會因四季改變而循環，對我來說凋謝、枯萎或蕭瑟，也很美，所以我們希望野花園，是一個能夠讓你感受時間流動之感的所在。」

一開始種下的鼠麴草開花，但3-4個禮拜之後就慢慢凋謝，可是這時另外一種植物澤芹或是新竹油菊就開花了；而耐陰的台灣山菊在陽光照射下，總是一副昏昏欲睡，可是只要一澆水，或在光線弱時，就挺了起來；蒲公英喜歡早上綻放，一到下午就收起來。每株植物自有的生命節奏，都讓王文心覺得有趣。

「比起英國的溫帶植物，台灣原生植物的樣貌更多樣豐富，我以前可能比較多了解樹木，沒想到只要一低頭，也可以細細地感受這些小草花的消長和變化，這樣觀察的過程，都讓我著迷。」王文心說。

沉默片刻聽植物說話

當世界充斥爆炸資訊量，顯得吵雜，王文心認為，更需要安靜，因此她希望可以創造「沉默片刻」的場域。「當你真的安靜下來，你就會聽到這個世界要告訴你什麼，或是你自己會發現什麼，知道這個環境可能釋放什麼訊息，然後可以回應他們，也回應自己。」王文心說。

王文心期待生活在都市的民眾，來到野花園，也能有沉默安靜的片刻，聆聽植物，也聽自己的故事。「我想野花園的植物，可能會對我說『你把我種錯了。』、『我不喜歡隔壁鄰居。』、『你鋪在我床上的土太硬了。』、『我吃不多，只給我吃一點就夠了。』，讓我們可以彼此更理解。」每株植物彷若化身綠精靈，俏皮地七嘴八舌對王文心說話。

沒有花的野花園

這處花園顯得很不同，當野花園設計完成後，王文心邀請媽媽來參觀，結果她劈頭就問：「怎麼有點亂亂的？」也有民眾，在現場問起：「怎麼看不到滿滿紅花呢？」王文心會跟媽碼和與民眾分享植栽接近自然的概念，花園裡，不一定只能栽種一次性置換的植物，而是希望大家能感受循環與流動的狀態，這一週可能是鼠麴草開花，下一回可能是島田氏雞兒腸的小花，每次來看都有不同的樣貌與驚喜。

「你是怎麼看待野花園呢？是野的花園，還是野花的園呢？一般民眾會覺得是很多野花的園，各自有不同解讀，野花園的存在，希望民眾可以先感受之後，然後再去了解知識性的內容，我覺得這樣的順序反而是更能體會到事物的本質，再內化到心中。」

根據王文心觀察，來植物園的民眾，也會回想起，曾經在在家附近、田邊、路邊或水邊看過，「這些植物讓大家有種熟悉且陌生的感覺，植物與每個人的記憶或生活經驗都有一些連結。」

試驗和觀看一切的發生

此外，除了台北植物園的野花園景觀設計，王文心從2021年開始，也和台北當代藝術館合作，將位於雙連站旁的百年圳溝「宮前町砌石大溝」，打造植物景觀，讓民眾看見裂隙中依舊可以長出充滿生命力的植物。

「我們同樣希望帶入台灣原生植物來種植，讓民眾都可以接觸觀賞，大溝的植栽設計和心中山有很大的差異性，我們希望可以慢慢種下去，春天種一點、秋天再補一些，讓植物一直存在，而不是大規模的移除補植，大家可以看見四季的變化。」王文心說。

踏上全新的設計之路，一如野花園的花草，王文心有著最獨特的氣質和樣貌，找尋自己的節奏，試驗、觀看，隨著自然生命的循環，不斷的結束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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