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去汙泥也洗去汙名 林立青創「友洗」助無家者重返社會

艷陽下，基隆一處校園，身穿制服的工人團隊手持高壓清洗機，專注清除眼前青苔泥濘，完成後的牆面地板露出乾淨原色。這群原來身份是無家者的認真工作者，靠著雙手洗去外界刻板印象。讓眼前的無家者變得不一樣的，正是長年關注工人現場、勞動議題的「工人作家」林立青。

去年，全台疫情升溫三級警戒，衝擊社會大眾。林立青看見，無家者平時居住的網咖或公共空間被迫關閉；工作機會大減，好不容易建立的生活秩序受到衝擊，如果沒能找到庇護中心安置，只能回歸街頭。看見弱勢族群苦於生計，政策卻遲遲沒能跟上，他心想，那就自己跳出來試試吧！去年年底，「友洗」社企正式創辦，要給無家者新樣貌。

無家者工作困境　缺乏專業和成就感累積

要讓無家者找回重返社會的機會，說來容易，過程卻是困難重重。林立青指出，光是就業最常面臨兩種問題。第一，從事無技術性、體力活、短期的「雜工」，缺乏專業工具的學習機會，長期下來難以累積職能技術，只能在低薪辛勞的工作類型中重複流轉。其次，從事路邊舉牌、發傳單一類的工作，被物化成人型立牌，因為缺乏社會聯結，無法建立自我價值感。「當社會對你沒有期待，你對自己也不會有期待。」林立青感嘆。

而一次洗地公益計劃，林立青發現無家者參與後，雖然清洗成果差強人意，表情卻充滿成就感，這給了他創業方向。

結合過去的工地經驗與人脈，林立青找到器材供應商訂製容易上手的高壓清洗機器、採買體面的專業制服、並建立領班制度，手把手培力無家者成為「高壓清洗工」。

為了給這群無家者，重建和社會的節點，林立青選擇的工作地點也有用意。學校、公園，或是宗教藝文場域公共空間，是首選場域。例如西門紅樓、剝皮寮等，都是無家者們常走動的地方，工作完後還能回來欣賞自己的成果。林立青進一步解釋，當無家者走入社區洗地，居民親眼看見無家者工作的過程，也享受到乾淨的成果，就有機會創造更多連結，哪天無家者需要幫助，就能多一張友善的面孔。

走入校園服務　無家者建立勞動自信

創業初期，友洗的服務還沒打出什麼名號，最初給予友洗前進校園機會的貴人，正是來自基隆成功國中公民教師徐嘉鴻。

原來基隆多雨潮濕，校園建築物常發黑生霉、地面溼滑，影響師生安全，亟需定期清洗，有的學校礙於政府經費有限，苦於找不到清洗團隊。曾經邀請林立青演講的徐嘉鴻得知友洗計劃後，率先分享訊息，陸續獲得基隆八所中小學響應。

考慮到校方經費申請流程繁雜緩慢，為了解決燃眉之急，林立青透過臉書社群公告有哪些學校需要支持，直接向大眾募款，也陸續獲得善心的社會人士響應支持。

有時候甚至經費還沒著落，友洗也先出動團隊，就是希望盡快還給師生安全的環境。無私地展開行動，換來的是校方誠摯感謝、一張張感謝狀以及對學生最好的社會教育。總是被社會負面眼光冠上好吃懶做的無家者，撕下這些誤解標籤，看見也找回了工作價值；相較於無家者從事舉看板、發傳單等臨時工賺得的500元至800元薪資，為了證明專業有價，友洗也願意付出更多的薪水，協助無家者穩定向前。

從工作到生活　友洗攜手社工打造社會支持網　

無家者想成為一位「做工的人」，面對的從來是不只是缺份工作薪水如此簡單。由於長年脫離社會，無家者有的沒有應急儲蓄，或是面臨警察街頭盤查、就醫困難或官司處理等問題，這些不確定的狀況，往往也阻卻了雇主聘用無家者的意願，造成無家者求職不易。

深知無家者不只是缺一份工作，缺的還是重返社會的奧援網絡與率先拋出的機會。友洗從創立起，就和長年位居第一線，熟知無家者狀態的社工密切合作。除了透過他們轉介適合無家者成為友洗員工，也協助無家者重整財務，協助儲蓄。每回友洗發出日薪2000元，就會提撥25%由社工協助儲蓄，避免再次墜入財務黑洞，回到原點。

見證了這群「無家者」成為「做工人」的轉變，林立青發現在穩定、有成就感的工作環境中，無家者不但體力與精神變好，也開始討論起存錢、租房或買機車的話題，生活不是過一天算一天，有著期待未來的想像。「當員工們開始跟我爭取加班費和加薪，那很好啊！他們懂得為自己爭取權益。」林立青笑說。

友洗接下來的計畫是什麼？

對於友洗團隊的專業技術與競爭力服務，林立青很有自信，目前的經營模式也逐漸上軌道。

友洗接下來還想做什麼？林立青隨手數就有一大串待辦清單：建立協會完善捐款制度，整理好在南機場的據點讓工具設備有地方收納、發展職前訓練提升工作培訓效率、添購車輛方便無家者移動上工等。

現在的友洗含林立青在內共有三位領班，長期合作的無家者員工。近乎一對一的在職培訓制度，公司規模無法快速擴大，整天拿著高壓清洗機的勞力工作型態，也只能優先雇用年輕、體力好的無家者，因此未來，林立青也將與友洗團隊持續思考如何發展更多職務，例如後勤行政，期待為更多需要工作的弱勢族群提供一個友善的職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