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裡走出來的小釣手船長
去年12月,我在臉書上收到一則來自非臉友的私訊,點開一看,意外發現是一位南方澳的船長傳來的內容。
有趣的是,他先要我「千萬別誤會」,接著禮貌性的「自報家門」一番,原來他是看到我在《倡議家》發表的第一篇文章後,對於我這位來自都市,住在他土生土長的家鄉的年輕人的見聞感到好奇,他問:「我想請問您,來南方澳這段時間,您對南方澳的感覺?」
初次在網路上打照面,突然被船長詢問對他的家鄉的感覺如何?我有些誠惶誠恐,打個招呼後,便開始思索該如何回答,後來看著船長的大頭貼照片,愈看愈覺得他十分面熟,到底是在哪裡看過呢?……
在漁港牽起的神奇網絡
打從2017年下旬我決定住進南方澳的時候,找了許多在地的文書和影音資料來閱讀,希望可以快速腦補南方澳的知識,其中我從林文集先生著作的《鱻魚の味:到南方澳吃魚、買魚、認識魚》得到許多基礎的資訊,住在南方澳至今一年半餘,我時不時還是會再翻開這本書,不同時期閱讀裡面的內容,都可以發現到一些過去未曾發現的細節,時不時的會驚呼:「啊!這隻魚我認識了」、「啊!這東西我見過」、「啊!這個人我認識」、「啊!這件事我了解」,這是一種很難跟旁人道的樂趣,簡直就像在翻閱破關秘笈,我按圖索驥的在蒐集漁村神奇寶貝。
而前文寫到的,這位十分眼熟的船長,我想了一陣子恍然大悟,原來就在書裡啊!我又翻開《鱻》這本書,憑藉著印象找尋,果真被我找到,作者敘述此位船長堅持用一支釣漁法釣魚,還被當時閱讀的我劃線作記,記得我還欣喜的說:「好想認識這位船長啊~」不到一年,船長主動傳訊過來,並且為我此刻的田調方向,指引了一種可能性。
說起這類神奇(或說是雞皮疙瘩)的時刻,我其實遇過不少。曾經因為閱讀了一篇書寫南方澳的精彩論文《苦海漁聲:南方澳近海漁業工作民族誌》,因為收穫很多,我常常隨口分享給身邊的人,有次在參加一個漁業相關的活動,我在言談過程中,向初次見面的朋友談起這篇論文,她吃驚的對我說:「我就是這篇論文的作者」。我們以南方澳為田野的交集大約一年,酸甜苦辣的田野心事跟她聊最對味。
又一次,我在漁港閒晃,看到一位拿著相機的人在港邊爬上爬下,對著漁船上的人們拍照,我觀察一會兒,跟攝影的人打聲招呼閒聊幾句,當晚我的朋友推薦我閱讀一篇來自南方澳的攝影圖文,讀畢發現,原來白天遇到的那位攝影人士就是這篇圖文的作者。後來我約訪了他,變成了朋友,後續又展開不少合作的機會。
人與人之間的網絡,彷彿有條線牽引連動著,每每遇見都覺得神奇。
從書裡走出來的小釣手船長
繼續談這位船長,他十分的健談,文字間充滿了畫面,讓人覺得有趣。
以一根釣和一支釣為主,一人作業的小船船長,從駕駛、釣魚、收魚、保存、販售等事務,都獨自包辦,或由妻子協助販售。早期他和父親兩人一起討海,後來他換了一艘大一點的船,開始獨自作業。
我原以為,他口中的「小船」是我在南天宮媽祖廟前看到的舢舨和船筏,或是噸位數未滿10噸的船,殊不知他的船又再大一點,屬於CT2,是10噸以上未滿20噸的漁船。
因此我這漁業知識薄弱的腦袋,更難以想像,身為「大船」(在我看來)的船長到底該如何一人作業?於是我在農曆年前,趁船長將漁船上袈整頓的空檔,邀約他見面聊聊,為我和夥伴一解困惑。
見到船長聊了不久,他爽朗的聲音和開放、樂於分享的鮮明性格,讓我不禁想起兒時經常收看的日本動畫《天才小釣手》裡的主人翁。
40多歲的他返鄉討海10多年了,在南方澳普遍討海人年齡偏高的情況中,他算是相對少數的中生代族群,言談間他常自認為資歷「還太弱」,不足以道。
問起他一人作業,會不會有忙不過來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回答:「當然會啊!」與其他大型船隻一樣都是長工時,需倚靠勞力和智力,並且靠天吃飯的工作,「雖然一個人捕魚有其極限,但換個角度想,我不需負擔額外的人事成本,壓力相對少一些。」
尤其在大環境中,漁業資源普遍有感變少的情況下,他選擇「勤勞一點,船開遠一點」,然後多花一點心思精進漁獲後的保存技術。在經年累月的努力下,他開創了一條讓顧客不斷地找上門的商機,收入仍足以養活一家大小。
難忘他談起在魚市場買賣的故事,對於那些比價跟砍價的客人,直接建議他們去別攤買;對於那些想購買指定魚種,卻不懂背後的付出與價值的客人,可以瀟灑的說出「要吃自己釣」,船長的生活哲學從言談中可窺一二。
後來船長應我和夥伴想吃一支釣的漁獲的請求,屢屢慷慨分享他釣獲的海鮮,甚至在海上作業的空檔,幫我們進行幾堂「海鮮小教室」(偶爾也會有隨堂考),腦補了不少海鮮知識,腦袋和味蕾都十分滿足。
有緣認識從書裡走出來的小釣手船長,書寫至此仍覺得十分的神奇與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