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妻子」耗電又剝削…亞馬遜Alexa不願面對的真相

編按：電商龍頭亞馬遜開發的智慧語音助理「Alexa」，不僅能應用在智慧喇叭上，更能控制家中的智慧裝置，為生活帶來極大便利。不過由亞馬遜一手打造的萬能「智慧妻子」，紐約專業學者約蘭德．斯特蘭格斯（Yolande Strengers）與珍妮．甘迺迪（Jenny Kennedy）卻在《智慧妻子》一書中，揭露Alexa這類「智慧妻子」，卻為勞動與自然環境帶來負面影響。

2018年，紐約「當前人工智慧研究所」的凱特．克勞佛教授與維拉登．喬勒（Vladen Joler）教授發佈了一個名為「人工智慧系統剖析圖」（Anatomy of an AI System）的資訊視覺化網站。

這張剖析圖與後續發表的幾篇文章，完全是以亞馬遜Echo內建的Alexa為對象，鉅細靡遺地勾勒出她的影響網絡──大至地球地殼，小至我們每個人的家。

在這張令人有些不安的剖析圖中，克勞佛與喬勒清楚地展現，人們每一次和Alexa的輕鬆互動，都需要動用到這個「以不可再生原料、勞動力與數據為燃料的龐大地球網絡。」

他們還揭露了許多平時深不可見的影響路徑，例如為製造電池而開採鋰以及計畫性報廢（planned obsolescence）各自帶來的大量電子廢物──現在已經蔓延到全球每個角落，其所帶來的影響遠遠超出個別家庭內部的直接資源消耗。

Alexa只是家裡的耳朵？學者：它還有另一個目的

真正值得憂心之處在於，類似Alexa的智慧妻子究竟如何處心積慮透過設計，以避免消費者理解或認知到她們對地球的傷害。克勞佛與喬勒主張，Alexa彷彿「只是家中的『耳朵』，是個沒有實體、聽人指令的角色，從不顯現它與遠端系統之間的緊密與深刻串連。」

於是，Alexa那賞心悅耳的女聲，現在有了另一個目的——掩蓋和切斷她的使用者接觸到黑暗地下世界的可能性，不讓他們知道關於採礦、有毒廢棄物掩埋、危險的生產與組裝作業，以及主要來自全球南方（Global South）、工作條件高度不穩定的外包勞動者。

這個鞭辟入裡的論點，來自學者威吉曼。在她對幾本分析自動化工作的書評中，她指出人們傾向忽視「房間這隻眾所皆知的大象」、「追求利潤，而非進步」，這將增長這種「事情沒變少，爛工作卻變多」的現象。

提到部分（男性）作者時，威吉曼更直指：「他們對於整個流動、不安全、廉價的龐大勞動力，似乎全都置若罔聞，但這些勞動力正是推動Google、亞馬遜和推特等企業前進的力量。

資訊系統所依賴的大批幽靈人馬—包括程式作業員、數據清理人員、網頁評分人員、色情過濾員、資訊檢查人力，以及透過亞馬遜旗下的眾包平台「土耳其機器人」（Mechanical Turk）所轉包聘僱而來、完全不被列為企業正式員工的人。」

《智慧妻子》一書中揭露，由亞馬遜一手打造的萬能 Alexa 為勞動與自然環境帶來負面影響。圖／unsplash

Alexa成殖民、父權、資本主義支持者？

實際上，根據這張Alexa涵蓋全地球的影響力「地圖」來看，她的運作基礎完全就是希瓦等生態女性主義者群起反對的那種殖民主義、父權主義、資本主義三合一的市場—將來自全球南方（Global South）的非典型、邊緣化勞動者，以及他們的資源、生計、自由、尊嚴、認同與和平，掌握在大型企業的手中。

希瓦認為，正是這種「無實體、去脈絡的市場，將環境和人們的生活破壞殆盡。」跟著希瓦的視角，我們不妨將克勞佛與喬勒的Alexa地圖視為是一塊圈養公共財的大型圈地，承裝了龐大窮人（作為礦工、拾荒者、廢棄物掩埋工人、生產線工人）的集體經濟資產，並且剝奪、破壞其他的自給生計經濟。Alexa和其他的陰柔化智慧妻子，正是這種將全球南方生計殖民化的精準譬喻。

無獨有偶，學者希拉里．伯根也曾指出，負責生產蘋果裝置的電子工廠女工的勞動條件相當惡劣，且自殺率極高；她認為，智慧妻子（例如蘋果的Siri）躲在「光鮮亮麗的介面」背後，「刻意地掩蓋那些為她們勞動、為她們生產利潤的真實身體」，並創造「隱形的商品化」。

生產Alexa的礦工領低薪電商龍頭亞馬遜負評不斷

國際工會聯盟（International Trade Union Confederation）將貝佐斯評為「世界上最糟糕的老闆」。圖／美聯社

就算是直接和大企業簽妥僱傭契約，其對勞工權益與勞動條件的保障依然全都虛無縹緲。亞馬遜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不要搞混，不是指亞馬遜女戰士──雖然她們可以為本書目標帶來一些靈感）。

亞馬遜公司其中一個核心價值是節儉──如果是要節約運用自然資源，這個價值或許不是壞事，但如果節約的對象是員工，那麼後果可能就不太理想了。

2014年5月，國際工會聯盟（International Trade Union Confederation）將貝佐斯評為「世界上最糟糕的老闆」；亞馬遜也因為勞動條件惡劣而飽受外界批評，雖然據稱近年已做出明顯改善。

2018年，為回應外界指摘薪資水準過低、令員工難以維持生計，貝佐斯宣佈將美國員工的最低時薪調高到每小時15美元（約為464元新台幣）；不過，此調薪計畫自然不會擴及至前述的延伸生產鏈，例如為了供應生產Alexa或她的親戚而投入礦業的工人。

汙染環境、高耗電...智慧妻子藏隱憂

除了勞動權益與工作條件堪慮之外，克勞佛和喬勒的Alexa地圖也顯示，智慧妻子對地球的影響有多麼無遠弗屆──上至大量原物料和產品的全球貨運，下至採礦業與電子垃圾所帶來的水土與環境污染。

為了讓智慧裝置聯網供電所耗費的總電量也令人憂心；在英國的非供暖氣使用總用電量中，電腦資訊與數位科技相關用電就已經佔據了約20％至35％。不過，這些「直接」的用電量常使人忽略了其他不那麼直接可見的耗能設備，包括資料中心、通訊網絡與其他輔助型網絡──通常稱為蓬軟雲（fluffy-sounding cloud）。

研究指出，手機基礎設備所耗費的能源量是手機本身的10倍。社會學家文森．莫斯可（Vincent Mosco）指出，雲端給人一種無辜、神秘的形象，以至於雲端科技所帶來的所有影響，就這樣被雲朵般輕盈純粹、脫俗清新的譬喻所層層遮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