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工具人變解題人 Skills for U用技能向社會對話

2019年，兩年一度技職奧運8月在俄羅斯舉辦。台灣技職好手贏得五金、五銀、五銅獎項，奪下世界排行第三的好成績。台灣技職人在國際舞台最榮耀的這一刻，創辦《技職3.0》、「Skills for U」黃偉翔在場見證了一切。他耗費數月，向大眾企業籌資百萬，率領拍攝團隊，紀錄下選手奮戰紀錄。每一天，他從現場傳回捷報，喊得浮濫的「台灣之光」，再多出技職人的身影。

兩年前，黃偉翔飛往杜拜首度參與技職奧運報導。第一次來到技職人群聚的國際舞台上，技能不再是折算成薪資的數字。世界各國頂級選手在這裏，全靠技術比拚，一較高下。「在那裡，我看見的是一個純然以技藝競逐的舞台，完美呈現『職人』精神的現場。」黃偉翔說。

賽事結束那天，他暗暗決定，兩年後的技職奧運，一定要再來，要讓更多人看見技職人的努力和驕傲。

要讓技職人的努力被看見

兩年後，黃偉翔和團隊製作的五分鐘影音，放上網路，馬上獲得百萬網友點擊，主流媒體爭相轉載；回國後，這群技職國手走入國慶遊行隊伍，接受喝采歡呼，和各領域好手，一起被看見。

為了這個「看見」，同是技職人的黃偉翔還在學生時代，決定創辦獨立媒體《技職3.0》，憑著一人、一筆，出現在每個有技職人的場合，寫下報導。

「那時的我很用力。」黃偉翔說。還是學生的他，時常不畏眼前是官員、學者，總是拿著第一線的現場觀察，挑戰對方。「說是發聲，有時候更像是大聲吶喊。」被他形容為幾近是「吶喊」的發聲，是因為散落各行各業的技職人們，被忘記太久了。

長期被忽視的結果是，「技職學生往往覺得自己不如人」。少去自信的人，包括黃偉翔，也包括他擔任技職補習班家教所接觸的學生。就讀海山高工的他，曾經一度自卑；看著那些台下聽他講課的學生，黃偉翔有時像看著過去的自己。「他們就像一個個『黃偉翔們』，但技職人的價值，遠遠不只如此。」

如何打破印象？透過「技職教育」為主題的媒體平台，敲開大眾關起的耳朵是第一步。而接下來，黃偉翔更把技職的聲音帶入體制決策圈。「只是，成為政策倡議者，其實是意外。」回想開始時，黃偉翔獨自一人、聲音小，外界不把他看在眼裡時常是常態，但堅持久了，那些不以為意的人，開始看見他了。

「以往報導中常被挑戰、批判的對象，開始願意聆聽、採納意見。」他說。政府和技職相關的會議開始邀請他列席；不少單位也邀請他前往介紹《技職3.0》。過去專家學者說了算的會議，終於有技職人說出自己的心聲。

黃偉翔知道，書寫報導只是為了「喚醒」看不見、聽不到的人。讓吶喊變行動才能真正改變，他收斂批判力度，走入體制，參與政策倡議，用第一線的技職觀察回應，擾動技職生態。2017年，他所促成《兵役法》修改就是重要一役。

在2017年，黃偉翔來到杜拜技職奧運報導前，台灣年年都有技職國手「出國比賽」，但光榮奪獎後，卻不像體育競賽國手享有的兵役待遇。「這些技職國手的努力和準備，絲毫不輸體育賽事的國手。」於是，他積極呼籲，政府在該年通過《兵役法》三讀修正，允許獲獎的技職國手，只需服12天的補充兵役；又如外界人鮮少知道的技職「考、照」綑綁升學管道，黃偉翔也透過政策建議，改變現況。

打破同溫層 內外翻轉技職印象

從獨立記者到政策倡議者，4年過去後，黃偉翔知道還不夠。不論寫了多少篇報導、鬆動多少法規政策，都只有技職圈內的同溫層有感，仍然撼動不了既定印象。「若要打破外界對技職教育的想像，得讓社會大眾看見技職人真正的價值。」

2018年，黃偉翔成立非營利組織「Skills For U」，把過去幾年的倡議、政策轉化落地，變成社會看得懂、也看得見的「社會解方」。一句「用技能和社會對話」成為「Skills for U」最重要的理念。他透過公益專案，集結8位技職國手和15位技職學生，來到新北市萬里改造偏鄉小學。園藝、焊接、切割等技能，全在這起校園改造中，傾巢而出。

類似改造萬里校園的「技職行動」，在2018年「Skills for U」帶著一群技職好手完成不少，「但數量、方式並不是重點。」黃偉翔說。最重要的是以技能為平台，回應了社會需求，當技能和社會有了更多、更深的連結，就能「對外」打破大眾印象、「對內」攪動技職學生的職涯想像，帶來「質變」。

尤其技職學生長久在學業至上的氛圍下，賺錢、考照、工作成為技職學生養成的唯一路徑。眼睛看不見世界、技能的價值也只能從外界而來。對就讀海山高工接受過傳統技職養成、而後考入台大機械系，又短暫成為台大新聞所學生的黃偉翔，感受特別深。「技能，不只是放在就業市場中，僅僅轉換成薪水；技能，是最能夠用來解決社會問題、回應社會需求。」

擁有一身技能的技職人在問題層出不窮的現在，更能發揮所長、發揮價值，卻始終被埋沒。「只要開啟他們和社會的對話，這群人不就是最能解決問題的人？」黃偉翔說。當一次又一次，技職人透過最擅長的技術回應社會；外界看待技職人的眼光和評斷，就不再只剩薪資、數字，那些只屬於「工具人」的標準。

而一路養成，總是被「就業、工作、薪水」所束縛的技職新世代，也才能從中看見「技能」的新定義，從自身挖掘出技能的價值。「技能，並非不必追求薪水薪資，但這不是唯一。」黃偉翔說。唯有如此，才能從不同的視角看見技能真正的「立體角度」。

打開框架，就能看見不同的視角，這是技職人黃偉翔的自許，也是一路以來他以自己的歷程證明，技能擁有著更多社會價值。Skills for U在邁向二週年的此刻，也打算攜手新北市，募集30-50位高職教師，推動技職行動，讓更多技職落地生根。

起步兩年，SKill for U能否打破大眾既定的技職印象，仍等待時間檢證。但可以知道的是，比起當著一位被動的工具人，這群擁有技能百寶箱的技職人，更理當是社會中「最好的解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