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救失落的文化 鄒族青年率下一代找回家的路
一個人如果不瞭解自己的文化,就像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找不到回家的路。
2018年底,在DFC(Design For Change Challenge,DFC 挑戰)全球年會上,21歲的汪翰翔對著來自40幾個國家的孩子及來賓這樣說。簡短語畢,他和同為鄒族的夥伴共8個人,站在舞台上,唱起鄒族古謠。
這群來自阿里山的鄒族青年,花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才「找到回家的路」。
在台灣,原住民本來就是少數,鄒族更是少數中的少數。人數少不說,地緣也讓文化的傳承不易。鄒族位於阿里山上,部落孩子國中之後就要下山念書,多數一離開部落就漸漸往都市發展,和部落的文化愈行愈遠。而且,鄒族並無自己的文字,所有的歷史文化都透過口述紀錄,許多部落裡的壯年人已經不會唱鄒族的歌、說族語了。
現在念成功大學歷史系三年級的汪翰翔、中興大學歷史系四年級的武逸凡,以及中華藝校影劇科的楊文傑,本來也應該是這個鄒族文化漸漸流失的歷史過程中渺小的一分子,而他們卻起身行動改變現況。
時間倒轉回2017年初。武逸凡找上了從國中起因夢想之鄒而聚在一起的夥伴汪翰翔、楊文傑等開創了「Soupuzu鄒族成長營」,Soupuzu為鄒族語,意為點燃、生火之意。他們希望能將所學回饋給在部落的孩子,透過Soupuzu營隊,建立外界的認識,進而摸索出到人生志向。
羨慕初鹿部落有兒童成長班,他想:為什麼我們鄒族沒有?
這個營隊源起於更早之前,武逸凡還在就讀國中時,曾參與DFC活動,在一次環島活動時,他們拜訪了台東初鹿部落,看見初鹿部落有個定期的成長班陪伴部落孩子學習與成長,整個部落因為成長班,有了深刻情感連結,也建立起彼此照顧的系統。
「為什麼我們的部落沒有呢?」武逸凡和夥伴羨慕初鹿部落大孩子照顧小孩子的融洽氣氛,回自己的部落詢問長輩才知道,在20年前,鄒族曾有成長班的課程,但不知為何停辦,於是他與7位鄒族的青年決定將如此的「成長班」透過營隊的方式復興。
「我心裡很不安啊,大家都告訴我不要怕,但是我心裡怕死了!」個性木訥的武逸凡笑著說起當初要創立營隊時「硬著頭皮上場」的心情,但是當初在初鹿部落帶成長班的林頌恩姐姐不斷鼓勵,在武逸凡身旁的鄒族青年也知道他想回部落貢獻的心,於是一同加入,這群鄒族青年,大多也是「夢想之鄒」的成員,一路上相互扶持,他覺得安心踏實了,才開始。
創辦初期,武逸凡回憶起從小在山上參加的營隊,「以自己的部落來說,比較多大學營隊,大學生帶完一兩週後就結束了,沒有持續性或印象深刻的營隊。」因此他們不作一次性的營隊,從2017年起的每個寒暑假,都在鄒族的來吉部落達邦國小為鄒族孩子帶來探索生涯的課程。
營隊課程多數依著這些青年在大學各自學習的專業,或是平時有興趣的主題開課,也融入了鄒族的文化學習,當然,他們也會刻意透過每日相處的聊天,引導孩子做職涯探索。現為影像工作者的楊文傑擁有攝影專長,他就帶領孩用影像紀錄部落。
具有歷史相關背景的汪翰翔則把「紙芝居」歷史文化與由來加入了營隊的課程。汪翰翔談起課程內容,認真地說道,「先講紙芝居的由來,再請營隊的小朋友創造一個跟文化有關的故事,最後互相交流。如此一來,由小孩自己思考、發想,他們也會對故事比較印象深刻。」不僅如此,武逸凡也將手工藝帶入營隊的課程裡,讓課程擁有更多元的樣貌。
問起營隊最困難的,汪翰翔認為是營前鄒族青年的凝聚。汪翰翔說,「辦營隊的鄒族青年大多是大學生,大學生散佈全台各地,實際聚集有一定的難度,」但具有文化傳承使命感的他們不畏相聚在一起的艱鉅,仍然在每個長假空出10來天的籌備、營期,回到他們最出城長的地方,將專長傳承給部落裡的弟妹。
他們不只要帶國小弟弟妹妹,更希望連結所有年齡層,投入文化祭典
談起對於Soupuzu鄒族成長營對未來的想像,目前在中華藝校學習影像的楊文傑說,「我們現在念大學,帶領國小營隊,希望可以將所有年齡層連結在一起,讓國中、高中的學生也投入,像是近幾年越來越多年輕人投入文化祭典。」
而武逸凡、汪翰翔過去曾參與過卑南族壢家教會的成長班,因此受到強烈的文化傳承震撼。武逸凡回想當時參與卑南族成長班的場景仍記憶猶新,「壢家教會裡的大家向心力很強,相對的文化認同感也很強,可想而知卑南族比我們保存更多傳統文化。」
從那一刻起,武逸凡有了創辦Soupuzu鄒族成長營的使命。Soupuzu鄒族成長營第1屆學員僅有10來個,到今年暑假第4屆時,參與營隊的學員人數擴增到20多個,有些甚至是從都市回鄉的鄒族孩子。
從部落走進都市,再從繁華的都市回到部落,武逸凡、汪翰翔與楊文傑3位鄒族青年開拓了自己的視野,也學習到面對人生的態度。
「如果你們小時候就有Soupuzu鄒族成長營,你們現在的人生會不一樣嗎?」面對這個問題,這3個鄒族青年沉默了3秒後不約而同的回答:「會!」他們說,如果兒時就有部落的大哥大姐在成長營中陪伴他們學習,部落的文化就會有所傳承、不同年齡層間會更熟悉更融洽。
那是一個他們兒時沒有擁有過的部落氣氛、文化傳承氛圍,但是他們曾經在中央山脈另一頭的初鹿部落見過這樣美好景象。現在他們長大了、有能力了,也願意為這美好的願景努力。直到有一天,鄒族的孩子會講鄒族的語言、唱鄒族的古謠,以身為鄒族為榮。也或許有一天,有個歷史學家,來自鄒族,為這個沒有文字的部落寫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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