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言真視】搶蛋危機之外，不被看見的「母親」

2022年，過年期間最火紅的食材不是年菜，而是太平凡不過的一顆蛋。

從來沒人想過，買到一顆蛋居然如此困難，期間的電視新聞與數位媒體不斷播放缺蛋狀況。蛋價如何飆漲，政府如何因應、提供補貼，消費者大排長龍。然而，這些利害關係人中，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主要生產者，卻無聲地出現在畫面裡，她們被當成插圖靜靜帶過：「被囚禁的母雞」。

各界討論蛋農如何辛苦，飼料如何飆漲，業者及消費者面對上漲蛋價及缺貨如何影響生計，當分析蛋商紅盤價有其背景時，卻未提及為何曾經是傳統農家一員的母雞，不知不覺就被關進籠子裡，並在只有A4紙張大小、需容納4隻雞的空間密度生活。

上述情況，讓我想起一個實驗，在一分鐘的影片裡，沒人看見出現在畫面中的猩猩。

在主流價值以人為主的世界觀，我們做了許多自認最好的決定。當人和其他物種或環境面臨抉擇時，總會選擇對人影響最小或比較不費力的選項。面對地球暖化、氣候變遷，世界停工永遠不會成為選擇。然而，從來不會吶喊的無聲群體，不必讓人類面臨困難的抉擇，就直接按了暫停鍵。

永續行動的困難之處，從來不是無從得知未來有多險峻或危急，或是故意不想讓世界更好，而是人類天性總是偏向讓自己享樂而不是痛苦，集體人類痛苦遞延的結果，隨著層層蝴蝶效應，產生更大痛苦綜效。

母雞世界 知道的真相有多少？

母雞是動物的一員，如同狗和貓一樣，會洗砂浴清理身上寄生蟲，依照社群高低地位上棲架睡覺，也和人類一樣，會遭遇霸凌或個別需求，提供可躲避的移動空間，可讓弱勢的母雞得到庇護；像人類的母親一樣，她們生蛋也會需要隱密的安全感，重點是她們夠聰明會自己找到產蛋箱生蛋，只要飼養環境有提供她們這樣的環境。

母雞下蛋如同人類母親生育一樣會耗損母體大量體力，每隻母雞在密集生蛋的過程不斷流失鈣質，加上被囚禁在A4大小的格子籠裡，她們無法運動伸展身體，以至於她們的骨頭格外脆弱。

如果蛋農希望提高母雞的產蛋期限，強制換羽成為大家習以為常的手段。為何說是手段？強制換羽指的是停止供應食物，讓母雞不吃不喝一周，全身羽毛掉光重新進入另一個生長期，可以讓母雞至少再產蛋半年以上。但，哪種動物在這種狀況下，會是舒服健康？

當雞隻在遭到長期囚禁、缺乏良善對待下，一遇到雞流感，自然容易生病，因為密集飼養，疾病快速傳染。為了避免疫情擴大，就大量撲殺。母雞是生命，之所以生病，人類及長期未改善的飼養系統是始作俑者。

人類這兩年遇到新冠肺炎，為何選擇隔離感染者而不是撲殺？因為我們是人類？比動物重要？我在非籠飼養系統下看到不舒服的母雞會離開她的夥伴們，獨自在一個角落安靜不動，你就知道她生病了。而在非籠飼飼養系統中，另設休養區域給母雞正是這個道理，給體弱的母雞休養。

或許有人會說你不是雞，怎麼知道雞想甚麼？那不是狗和貓的大眾，為何對待他們如同小孩。動物科學家早已證明母雞的需求，卻持續遭到漠視。或者，大部份消費者被埋在鼓裡？或是，只是多數人，不想知道不舒服的真相？

是共犯也是受害者 追求永續從改變系統開始

蛋雞飼養系統有其發展的過程及情境脈絡，經歷工業時代，改良母雞品種，增加飼養密度及增加生蛋效率，讓獲利更好，但系統發展的上限在哪裡？當科學研究證實更多動物的天性及需求，卻仍被視而不見，因為法規沒要求，因為改變太辛苦，因為改變會讓許多利害關係人的特權不再，因為改變會讓蛋價上升⋯⋯。

大家都是共犯也都是系統的受害者，追求永續意味必須解決既有系統問題，意味必要時，打破原本最不可能、最根深蒂固的結構點。

每個人都值得最好的，在共好的價值觀下，不該再遺漏任何人或動物，因為解決方案通常來自於「看見長期被當成局外人的那個弱勢角色」開始。

蘇小真

家樂福文教基金會執行長，同時也是家樂福企業永續總監。經歷零售與媒體不同的生命周期轉換，深信人文創新與思維革命是產業重新再創紀錄的重要元素。積極投入企業社會責任，並倡議動物福利、環境保護、反浪費等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