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是突發嗎？ 在科學之下人類能否快過病毒

疾病是人類現在和永遠的最大殺手，而且人類並未忽視它；醫療是世界最大的產業之一。那麼，疾病有可能更加可怕嗎？在這方面真的會有卡珊德拉（編注：古希臘神話中能預見災難的先知）存在的餘地？

從1918年起持續不到3年，西班牙流感殺死多達地球人口的5％。死亡往往來得很快；遭感染者往往早上還覺得沒事，但第二天白天時就已殞命。這種傳染病致命到它毀滅自己：它殺死罹病者的速度快到他們沒有時間感染許多人。大約30％的世界人口感染，其中5,000萬人死亡，光在美國就有近70萬人。相較之下死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的人不到900萬人；死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有5,500萬人。

西班牙流感成病毒之母 研究百年仍找不出致命原因

近100年後，經過無數研究，包括為病毒的核糖核酸排序，科學家仍然不知道西班牙流感何以如此致命，而無知顯然讓專家感覺很不舒服。科學的說法仍讓人無法放心，它說這種致命流感幾乎與通稱為豬流感的H1N1完全相同。

H1N1是A型流感病毒的亞型，也是每年數百萬名美國人感染的兩種季節性流感病毒之一。事實上，在1918年感染如此多人的西班牙流感，在基因上幾乎是所有現代流感病毒株的亞當與夏娃。這些變型在基因上如此類似，所以凶險無比的西班牙流感只要改變它核糖核酸編碼中三個不同的蛋白質，就可能捲土重來。

新變型的流感還沒有達到1918年大流行的致命程度，但在幾個不同的例子裡這個病毒達到令人害怕的接近。1957年一株65年來未曾見過的流感病毒出現在亞洲。由於經過如此長的休眠期，世界大多數人沒有免疫力。在兩波死亡潮中有近150萬人喪命，包括7萬名美國人。2009年的流感大流行殺死近30萬人。這個病毒是已知4種不同A型流感病毒株的基因重組變型，其中兩種來自於豬，一種來自禽鳥，一種來自人類。

流感的適應能力驚人，可以很快改變致命性和傳染性，比其他疾病更容易從動物傳染給人。新流感突變每天都在發生，有些證明比較具有傳染性。對感染2009年致命流感的病患做的檢驗顯示，該病毒隨著病患接受抗病毒藥物而每天進化。

陶本伯格（Jeffery Taubenberger）和他的同事雷德（Ann Reid）最早為西班牙流感進行基因定序。他領導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對抗下一波流感大流行的計畫。陶本伯格說：「如果過往的紀錄可以用來推論，下一波大流行肯定會再來—問題是什麼時候。」

H5N1將人傳人？ 病毒學家發現5次突變就會成真

流感原本就有高度傳染性，但它也在不具高度致命性時散播得最廣。太快殺死宿主阻止了這種病毒散播得更廣。陶本伯格擔心感染一種動物的地方性流感可能發生「動物流行病轉變」，變成會在人類間傳染。這種病毒在動物宿主可能較不致命（動物仍能生存以繼續散播病毒），但對人類卻極為致命。禽流感H5N1的變型之一能感染人類，並有超過60％死亡率的極高致命性。好消息是，H5N1還無法在人與人之間傳染。這種致命流感會不會變得有能力在人類間散播？

2011年，鹿特丹伊拉斯姆斯醫學中心的傅希耶（Ron Fouchier）設計一系列實驗，以使高度致命的H5N1突變成一種可藉空氣傳染的變型。只要五次突變就讓H5N1能與人類呼吸道的細胞結合（因此能藉空氣、打噴嚏和汙染的門把等方式傳染）。利用雪貂作為培養者，和以牠們的鼻子作為培養皿，傅希耶快速地將感染的痰在雪貂間傳染。他在幾週之內製造一種傳染力像西班牙流感的病毒，但致命程度可能高達二十倍。這種病毒對人類物種可能帶來滅絕級的事件。

傅希耶遭到嚴厲批評，因為他在營運中的醫院和擁擠的城市進行這項危險的研究，而且可能缺少周全的保護。他的實驗沒有用到複雜工具，幾乎任何實驗室和消費者都可取得。而且他決定以寫成詳細步驟手冊的方式向世界公布他的研究結果，其他人將可利用這些步驟在幾乎任何實驗室製造出他的超級病毒。

美國國家生物安全科學顧問委員會（NSABB）嘗試阻止傅希耶公布他研究的主要內容。荷蘭政府裁定傅希耶不得公布他的資訊，因為它等同於出口致命武器，需要取得特別出口執照。傅希耶同意他的研究成果是「極壞的消息」，但他希望藉由公開他的研究讓科學家可以繼續研究，以保持領先突變一步，預先因應可能造成空氣傳染性大流行的病毒。公布，否則坐以待斃？

病毒類型難以預測 災難可見卻避不開

韋伯斯特（Robert G. Webster）是個病毒獵人。他也描繪出可能導致人類大流行的流感病毒在雞、豬、鴨和其他動物演進的地圖。他的發現推翻過去的理論，即認為新流感病毒株來自人類流感病毒的基因重組。因此，人類可能對這些源自動物的病毒株只有很少或沒有抵抗力，所有人的免疫系統都無法免疫。

韋伯斯特對自己的發現當然大為驚恐。過去數十年來他一直發出流感瘟疫的警告。韋伯斯特說，現在有「約一半的機率這個病毒將學會如何從人傳染給人」。他表示：「我們不能只是希望H5N1的人對人散播不會發生，或者如果它發生，病毒的致病性會減弱。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SARS）是被及早發現病例和隔離所阻斷，但流感在染病過程初期就有傳染性，無法藉類似的方法控制。」

如果傅希耶製造的H5N1流感病毒突破他的實驗室，或類似的病毒自然發生，對人類文明的破壞將難以想像。即使H5N1的致命性和西班牙流感相同­—30％感染率和2％死亡率—傅希耶的超級病毒將殺死4,200萬人。不過，韋伯斯特認為，這是低得近乎愚蠢的估計。如果傅希耶已證明該病毒可以藉由空氣傳染而不變弱，它的致命性怎麼會降低？韋伯斯特估計死亡人數可達到35億人。「社會就是無法接受50％人口可能死亡的概念。我認為我們必須接受這種可能性。我很抱歉讓人們有點害怕，但我覺得那就是我扮演的角色。」

韋伯斯特告訴我們，科學家能預期流感瘟疫可能在某個時候爆發，但時機和類型幾乎不可能預見。「會這麼難是因為我們無法做精確的預測。我們看到這種可能性逐漸迫近，我們曾為H5N1做準備……然後大自然給我們的卻是H1N1。大眾開始想：『這些人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接著H7N9出現並在人類之間加速散播。我們無法預測什麼時候這類病毒會學會從人傳染給人。」

和其他卡珊德拉一樣，韋伯斯特根據資料證明他的警告，而且不了解為什麼他的結論會有人不明白。「資訊的累積已經很多了，科學界已知道流感病毒有能力從野鳥傳染到人類，造成巨大的破壞。」他告訴我們：「但大眾開始懷疑我們，因為我們無法預測它何時發生。這真令人沮喪。」

• 本文摘自：Warnings！：AI、基因編輯、瘟疫、駭客、暖化……全球災難警告，用科學方法洞悉真相

• 出版社：聯經出版

• 出版日期：2019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