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五月和八月赫爾辛基都會舉辦「清潔日」（Siivouspäivä），鼓勵市民出售自己不需要的物品，宛如慶典似地將整座城市變成一個龐大的二手市集。你會看見市區裡到處都有人擺攤，在地席、桌子、衣架上陳列二手物品。原本熟悉的城市忽然變成大市集、換上陌生面貌，人人都迫不及待共襄盛舉，場面相當壯觀。

慶典般的「清潔日」

每個人家裡或多或少都有這種徒占空間、實際上用不到之物。雖然它們肯定占掉了很多空間，但我們總會反覆催眠自己「總有一天用得上」而一再保留。然而，若自己用不上但別人用得到的話，讓給別人，不是更好嗎？「清潔日」就是為了將這種在生活中你我都可能遇到的問題昇華的愉快慶典，因而獲得熱烈迴響。

參與「清潔日」的方法相當簡單。只要在活動當天於自行選定的地點，陳列想販售的二手物即可。若想更積極點，可在官方網站事先登記欲販售的二手物和擺攤位置，進行宣傳。這些資訊將以網路地圖的方式標示，方便所有想積極參與活動的買家。若想尋找特定物品，也可以事先在網站上搜尋、找到有賣該類物品的賣家，直接前往攤位，省下時間和精力。

除了未經允許的私人土地，所有公園、空地、巷子與自家，都可以是擺攤地點。若想吸引更多人潮，可以和鄰居一起在街上或公園擺攤，形成集市。比起獨自在人煙稀少的地方擺攤銷售，和其他賣家聚在一起自然更有利。如此一來，不僅能更愉快地享受「清潔日」，鄰居之間也能增進感情。長遠而言，對於社區凝聚也會產生正面影響。

不只賣二手物 還能賣個人服務

各種年齡層聚在一起享受活動，可說是「清潔日」最大的特點。「清潔日」會在周末舉行，不用具備特定知識，人人都能參加，並且盡情使用城市裡的空間。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夫妻、帶孩子出門玩的父母、成群結伴的青少年、獨自購物的中年人、喜歡走在人群裡的老夫婦……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基於不同目的，在「清潔日」當天共襄盛舉。

擺攤的人同樣相當多元──全家出動、朋友一起、情侶結伴，以及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和留學生。有的人將二手物陳列在桌子上，有的人直接擺上地席。看著各式各樣的二手物，時間不知不覺就飛走了。

「清潔日」還有另一大特色：賣家不僅可以販售有形的物品，也可以販售無形的技術或服務。例如，搭建戶外工作室、替人修理自行車，或用縫紉機幫人修改衣服。也有人將家中餐桌和餐椅搬到戶外，發揮好手藝，販售現烤麵包、派、鬆餅和咖啡等，開起一間小咖啡館，甚至有年輕人販賣現榨果汁。

除了專事銷售的公司行號不能參加「清潔日」，沒有其他特殊限制，任何職業的人士都可以在「清潔日」當天成為二手物賣家。或許因為賣家都是業餘人士，對於買賣不是很熟練，「清潔日」反而有種從容的氛圍。而且，由於是在漫長的冬天和微涼的春天已經遠去、日照時間明顯增加的五月底，以及夏天離去之前最後可以享受陽光的八月舉行的戶外活動，不少賣家帶著躺椅和助晒霜，打算一邊擺攤一邊好好享受一整天陽光。我想對他們而言，比起販售二手物，更重要的或許是在戶外享受陽光、聽音樂，和家人或朋友共度周末時光。看似毫無秩序、隨意擺攤的賣家，以及自由穿梭於攤位之間閒逛的買家，共同造就了「清潔日」特有的風景。

消極的政府對上積極的市民

「清潔日」是由長期從事各類公民活動企畫的鮑莉娜．塞帕拉（Pauliina Seppälä）及五名志同道合的夥伴所共同籌辦。

有天，鮑莉娜偶然在社群媒體表示，她對於該如何處理家中實際上用不太到的物品頗為煩惱。沒想到這段話引起了許多人共鳴，並迅速傳播開來，接著就在眾人紛紛推動下，逐漸發展為一個正經八百的二手物交易活動。

「貼文的迴響那麼熱烈讓我嚇了一跳。我只是無意間發了點牢騷，沒想到不知不覺演變成一個正式活動。我一心想著，得趕快讓活動順利舉行。由於活動的企畫過程都記錄在臉書上了，我不需要額外花心力宣傳，只要盡快在大家的熱情和興趣消退前舉辦活動，同時開設可信的官方網站。企畫過程中，我參考了荷蘭和英國一些一直在進行、頗為自由的二手物交易活動。我想做的是建立一個有條理又簡單易懂的模式，讓所有人都能樂在其中。」

鮑莉娜彙集所有關於活動的意見之後，正式向赫爾辛基市政府申請活動許可。市政府卻斬釘截鐵拒絕了。負責管理公共設施和維持公共場所秩序的公共事務局（Rakennusvirasto）不輕易允許舉辦一個會讓大量的人在公共場所買賣物品的活動，畢竟活動期間各種意外都可能發生，公共設施和秩序也可能遭到破壞。消息傳開後，對此失望的人開始發動請願，人數甚至多到政府不知如何處理才好。但即便如此，依然沒有獲得許可的跡象。

後來，另一個公民活動「餐館日」（Ravintolapäivä）發起人蒂莫．桑塔拉（Timo Santala）向苦惱中的鮑莉娜建議，既然活動期間人們在公共場所買賣二手物的行為並不是永久性的，那就不一定非得徵得市政府許可。「餐館日」每年舉辦四次，活動當天，每個人都可以開設自己的一日餐館，盡情發揮平時隱藏起來的料理實力。有的人會在公園開設小型咖啡館，有的人會在家裡開預約制西餐廳。只要不是在開業的餐廳裡，誰都可以開設一日餐館。

聽了蒂莫基於實際面的建議，鮑莉娜和夥伴決定直接推行活動。在市政府消極的態度下，「清潔日」正式展開。隨著活動的表定時間一到，市民們就像期待已久般湧上街頭、公園，整座城市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生氣和活力。

由於參與者普遍具有高度公民意識，活動從頭到尾都非常整潔且井然有序，並未出現市政府先前擔心的狀況。每個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好好享受了「清潔日」，而且收拾得乾乾淨淨，主辦方也提供了回收服務，讓賣家不用再費力將沒賣出的二手物帶回家，而是可以直接捐出去。由於與會者表現得相當成熟，活動成功落幕，市政府後來也正式給予批准。

「說實話，市政府其實一直都不看好『清潔日』。但民眾對於活動的高度熱誠和關注成了『清潔日』的最大原動力，讓活動成功舉行，而且成長到市政府無法忽視的規模。好笑的是，市政府雖不樂見，旅遊局卻相當積極宣傳『清潔日』是赫爾辛基具代表性的活動。是不是很有趣？」

鮑莉娜說，她並非不能理解市政府為何採取這種不上不下、令人困惑的態度，以及他們的擔心。但她認為，市政府仍然應該盡快接受並承認，民眾事實上比他們所想的更加成熟且有所準備。

• 本文摘自：《二手芬蘭：從跳蚤市集到二手商店，來自家具設計師的參與式觀察報告》

• 出版社：時報出版

• 出版日期：2022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