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偏鄉起步的教育實驗－李吉仁打造「校長CEO」

一直以來，為外界熟悉的企業策略權威台大教授李吉仁，今年卸下教職退休後，搖身一變成為關注偏鄉、科技教育的誠致教育基金會副董事長。

只是，這回他面對的不是大學生、企業家學生，而是散落在雲林、花蓮、台東、新竹等六所偏鄉國中小學校。

2020年，才開始有新的身分，但李吉仁和誠致教育基金會的緣分，早在基金會董事長方新舟投入公益前就已經埋下。那時，方新舟還是李吉仁學生，打算以移工婦女為研究主題，一接觸後卻發現困難重重。

不過經過公益平台基金會董事長嚴長壽牽線，方新舟轉而關注偏鄉議題，也成為隨後誠致教育基金會投入的重點之一。而一直從旁協助的李吉仁，在2010年基金會成立那一天，更成為當然董事，現在接下副董事長的工作。

基金會偏鄉教育和實驗教育何以搭上線？李吉仁解釋，基金會成立後，推動均一教育平台、翻轉教育，幾年耕耘後適逢教育部推出《教育實驗三法》，政策初衷之一，就是透過公辦民營的實驗模式，解決偏鄉廢校危機。2017年，基金會決定承接雲林拯民、花蓮三民、台東桃源3所小學，加上隔年雲林樟湖國中小，和今年最新加入的新竹峨嵋國中、花蓮三民國中，一面實驗、一面救校。

偏鄉學校危機，成為實驗教育的起點

最早進駐的4所學校，分落在花蓮、雲林、台東的深山、農村、城市，「每所學校都有各自的問題。」李吉仁說。

例如三民國小位於狹長的花蓮縣近乎最南端的玉里鎮，面臨缺老師、缺學生的雙缺難題，少子化衝擊下，常常是三、四、五不同年級的少少學生，集結在同一班上課。面對程度不一、幾乎是教師最具挑戰的教學現場。三民國小教師在混級、混齡的課堂中，想出一套方式，先是培訓高年級的自學能力，接著再透過高年級教會中年級學生，調整尋求出因應做法。

又比如台東延平鄉的桃源國小，學生多是布農族孩子，教法上，要特別重視原民文化教學。「得把文化教進去。」李吉仁說。比如要讓學生認識「勇氣」，不是說著熟悉的漢人勇氣故事，而是回到布農族本來就有的部落文化、狩獵知識，在他們的文化中，教會學生勇氣。

位於雲林虎尾邊陲的拯民國小，一度面臨廢校，由資深校長率領TFT（為台灣而教）教師，攜手重建起這所只剩26個學生的學校。沒有老師、沒有學生，看似全無資源，困難重重，但也正是因為沒有包袱，得以拋開束縛，從零開始，盡情嘗試各種可能。

接手兩年後，拯民從缺少學生的學校，搖身成為當地市民搶著要讀的熱門學校，堪稱「復校成功」，也成為誠致承接學校中的指標案例。

一個個在不同學校裡長出的故事，很多時候，在李吉仁教了二十多年的大學課堂，根本看不見。

不為知識，更要學會學習的能力

各校看似因地實驗，摸索出不同的教學樣態，背後其實有一套共同價值。「學習真正的意義，並非學會知識。而是要學會學習知識的能力。」李吉仁說。以此為理念，也化為基金會最重要的7大品格特質。

熱情、堅毅、樂觀、自制、感恩、好奇、社交智慧特質，說來都並不特別，卻是學習中必備的重要特質，甚至關乎未來一生的重要能力，但在傳統教育中卻往往被忽略。「但好奇該怎麼教？忍受挫敗的復原力，又能如何學？」李吉仁說。

無法靠著言說的品格特質，學校嘗試把它融入了教學。因此，課程裡都有雙重任務，既要教知識，也要教品格。李吉仁舉例，在課堂上，難免有人學得快、有人學得慢，不免有學生感到挫折，因此，就靠著教師引導和帶動，靠著同學間相互鼓舞，共同學習。

又或者，有教師就把課程設計成遊戲，學生進入教室得拿著入場券，上課必須完成目標，彼此透過彈指、交指等小動作溝通，下課時還得交出一張出場券。因此，比起結果，過程更重要。

然而，這套堅持品格的教學，比起傳統教學並不簡單。有時李吉仁不禁納悶，明明這麼辛苦，這群老師為何還是充滿熱情？後來，李吉仁懂了，是因為這群老師，真的看見了改變，讓這些年輕老師也發自內心湧出成就感。

引入策略思維，打造偏鄉校長CEO

今年李吉仁參與更多後，又根據台灣教育現場，再爬梳、調整出更清楚的理念架構，是一套從1到6，針對團隊願景、教學特色，以至夥伴特質所描繪的藍圖。而擺在第一的終極願景，是要每個孩子都擁有公平發展天賦的舞台。

李吉仁解釋，這套願景目標，其實奠基在美國史丹佛大學心理學教授卡羅 ‧ 杜威克所提出的理論。在教育心理學的觀點中，有一派認為，每個人的天賦成就都是由先天條件所決定，但杜威克並不認為如此。

她認為人未來的成就，更多得自後天的影響。其中，最重要的是心態。被歸類為「固定心態」的人，只挑選容易成功的事情來決定是否投入，總有一番估量，哪樣可能成功、哪樣可能失敗。然而「成長心態」的人，熱愛學習，把每一次嘗試和失敗都作為養分。因此，誠致教育基金會的教學，目標之一，就是想協助每位學生都能擁有成長心態。

光是有新的教法還不夠，李吉仁深知實驗變革的開始，擔任領導者的校長至乎關鍵。二十多年來，擅長企業顧問、擬定營運策略的李吉仁，乾脆將企業經營管理準則導入6所學校，將每一位校長都視為專業CEO培訓，逐步練習，並打造出自己和學校的未來藍圖，並對個人職涯有所想像。

最初，誠致教育基金引入美國KIPP（Knowledge Is Power Program）」學校系統，並依據台灣教育情境所微調而成的KIST（KIPP Inspired School in Taiwan)實驗教育的目的，是希望替台灣教育闢出新路徑。為讓更多人一同加入行列，李吉仁表示，基金會承接的學校除以這6所之外，未來也逐步小量增加。但不表示所推動的實驗作法僅止於這些學校，往後誠致教育基金會也希望攜手更多公辦公營學校合作，讓理念更能落地傳遞，來擴散KIST教育模式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