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災、旱災輪番夾擊高山茶園 嘉義茶村如何在極端氣候下求生存?
災後重建是凝聚太和村民社區認同的過程,除了外部救災資源投入外,村民的能動性更展現在後來茶產業發展上。
太和村原是一個散村,過去每個聚落的社會網絡各自獨立,但莫拉克風災讓散村之間有了共同的傷痛,災後各聚落村民共同投入重建工作,同時也意識到產業轉型必須藉由村民集體討論合作才會有轉機。
舉例來說,由於位處深山難有散客抵達,過往太和村的茶葉產銷大多仰賴中盤商,而中盤商只願意收購特定風味的茶,這導致太和村種滿山谷的茶園全做輕發酵烏龍茶。風災過後茶農之間相互交流,試做烏龍紅茶,在錯中學,彼此討論,意外成為新興商品,並藉由茶屋讓更多遊客來到茶村,意外打開新商機。
簡言之,莫拉克風災儘管是村民心中的傷痛,但傷痛卻是重建過程中,讓太和村凝聚出一股地方認同,進而成為產業轉型驅力,讓原本封閉的太和村有了新的產業可能。
春雨延遲、灌溉設施不足...高山茶園陷30年來最乾春季
水是高山農業的重要資源,在太和村,水除了供應農業用途之外,還需支應民生使用。台灣年均降雨量約為2500公釐,儘管高於世界平均雨量3倍,但國土一半以上都是海拔1千公尺以上的山林,地勢陡峭儲水不易,再加上降雨月分分布不均,因此水資源保存長期以來都是國家發展的課題。
茶樹生長需要充足水源,在太和村,有相當多的茶園並沒有灌溉設施,一方面是因為附近可能沒有水源,另一方面設置花費相當可觀,往年在雨季可預期的情況下,茶樹生長僅需依賴時令降雨以及雲霧帶來的霧水,然而近幾年氣候異常,特別是春雨的延遲是近期茶農們苦惱的事情。
從2021年執行至今的田野工作,就遇到了2次嚴重的春季旱災,太和村的茶農提到這幾年逐漸頻繁的旱災是他們觀察到的氣候異象,其中2023年的旱災更是30年來最嚴重的一次。
就往年經驗,茶樹在冬季採收後(約11月)會休養到隔年的春季(約4月),原本應是產季最重要的春茶採收,卻因為雨季異常延遲,大片茶樹缺水枯槁,導致該年採收產量不到往年一半,損失慘重。
30公里水路拉上山 乾旱仍讓村民上演水源爭奪戰
當因為缺水而枯槁、甚至枯死的茶樹成為茶農共感的傷痛地景,太和村民自嘲,水光是人就不夠用了,何況還分給茶樹?如果沒有取得水源,人在山上的生活根本就成問題。
是以,過去村民曾從溪底抽水使用,但成本高昂並非所有的人能負擔,因此十多年前,太和村民和政府水利單位共同出資,從深山水源處拉了一條近30公里的水路來到村內,設置簡易自來水塔並成立水資源委員會,使用者需購買水權,且每年需繳交會費作為水路維護之用。
這個水源主要支應村民日常用途,若有剩餘也會有村民用於茶園灌溉,但面臨長期乾旱的情況下,水源匱乏,村民日常用水都不夠的情況下,更不會有多餘的水能夠配給茶園。
水是茶村生計所需,過去太和村民付出極高成本取得水源,水成為私領域重要的資產,無論是家族承襲的私人水源,或者採會員制度的委員會,在風調雨順時彼此相安無事,若遇旱災則難以共享,嚴重時甚至發生搶水衝突。面對一年最重要的春茶產季,太和村茶農如何調適旱災帶來的產業風險?這成了未來茶村的課題。
水太多、太少都難過 極端氣候考驗社區凝聚力
太和村的傷痛總與水脫離不了關係,無論是水太多的風災,或者是水太少的旱災,都是極端氣候帶來的考驗。
我們發現水太多風災後的社區重建,其傷痛共感反而較易凝聚社區意識,驅動集體行動力,這讓原本封閉的茶村的農民有了向外彼此合作的契機,進而影響了產業轉型。
換句話說,風災的傷痛,從共感的情緒集結成社區力,擾動也重組了太和村的社會關係,讓這座深山茶村從分散到凝聚,集體與外部社會有產生更多連結,這是極端氣候難以預料的結果。
相對的,近幾年春季旱災則引發茶村的新課題,太和村大部分的茶園灌溉仰賴自然降雨及霧水,因此如果雨水不照時令將影響農民生計。
旱災嚴重時甚至影響村民的日常生活,儘管太和村民成立了水資源委員會,但也只有與會會員的民生用水有了公平的分配,且這也不見得意味著旱季時能穩定供應水源。也就是說,水太少的乾旱再度擾動了原本太和村在風災重建所形成的集體社區意識。
太和的社區集體性曾用來推動各式地方公共事務,但是,一旦水資源面臨匱乏之時,社會內部便面臨為爭取澆灌茶樹的水源而產生的爭奪。
當旱災的傷痛轉化成茶農對水資源獲取的焦慮與不安,村民自己都不敷使用時,曾經因為風災水患的傷痛而凝聚的社區意識,正在面臨新的挑戰,而這也成了極端氣候下仍舊難解的課題。
- 本文摘自:《流動的界域:從在地、跨域到多物種》
- 出版社:國立陽明交通大學出版社
- 出版日期:202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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