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變裝皇后、少女到中年大叔 「管你的我要變就變!」
「我1974年生,小時候住天母,那裡是一個相較多元的地方,而且大家都很有錢,我承認。」即便至今,天母都維持自成一格的榮景,但在那個年代裡,確實多了許多時髦奔放的氛圍。
而賴蔚炅的家族亦不落俗套,「我媽媽是裁縫師,幫貴婦、外國人做衣服,也待設計師工作室弄訂製服;而他那邊的親戚燒磁磚跟陶缸,也有鋼琴、舞蹈老師、畫家,甚至我舅舅有小型的私人動物園,玩古董、養盆景;我爸爸那邊的家族,有3個姑姑是飾品設計師⋯⋯」藝術文化像是藏在血脈裡,不斷承襲。
也因為母親的緣故,賴蔚炅從小就泡在蕾絲、亮片、時裝雜誌裡,「我從小看,喜歡這些東西跟性向沒有關係。」
從小喜歡玩芭比娃娃 「粉紅」是男生的顏色
或許就只是對品味與藝術感的耳濡目染。「而我媽媽也很有趣,家裡有我跟弟弟,玩具買兩個,我都會得到粉紅色的那一個。」
許多人側目只有2個小男生的家庭,怎麼會有粉紅色的玩具,賴蔚炅笑言這是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謎。
「但也是這樣,我從小就很接受粉紅色是男生的顏色,就連從小穿的吊帶褲也是粉紅色,我媽自己做的。」
而孩子的紙醉金迷,莫過於芭比。「我用壓歲錢買的,我有2個芭比娃娃,還有芭比的狗、馬、婚禮派對組合,一大堆⋯⋯只是沒有肯尼,我好後悔喔。」
還不懂同志愛慾的童稚時期,對於裝扮、對於造型,賴蔚炅就已玩得狂熱,「我媽媽應該也不是刻意培養,但他可能確實看到了我對服裝的興趣。」
不問不說的家族封禁 他最終放棄「出櫃」戲碼
家族中,唯有爸爸是電機工程師,長年待在日本,「爸爸對於我女性化這件事,一直處於不知道要不要管的狀況。」後來就獨以成績判斷他,彷彿只在意書念得好不好。
然而,事隔多年回頭望,爸爸對賴蔚炅後來讀輔仁大學服裝系,或往後對他職業生涯的疑問及反對,「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他擔心我變成同性戀,因為他們覺得服裝造型師都是同志。」
可是父母與家族真的沒察覺到賴蔚炅的性別認同或性取向嗎?「怎麼可能,難道他們不知道我得金馬獎的作品是在講什麼嗎?!」
整個家族的政策是不問不說。前幾年回家,電視上只要有同志婚姻公投的新聞、政論節目,一定馬上被轉台,好像怕我會順勢開口:「爸,我要告訴你一個祕密,其實我是⋯⋯」而家族內的其他親戚,也自動地三緘其口。
「我有一年過年回去,想著今年要是再有不識相的親戚,我一定當著所有人的面大出櫃——結果沒有,想都不要想,逢年過節端午中秋,一次都沒有。」只要有長輩蠢蠢欲動,女友、結婚幾個敏感詞一出口,旁邊自動有其他親戚屏蔽封鎖。
「他們是怕我爸媽傷心。」賴蔚炅放下早已預想好的破格大出櫃劇本,也就順應了不問不說的政策。
直到有一次針對性別議題與姑姑槓上,出櫃的念頭又再度燃起,可看看一旁剛開完心臟手術的父親,摸了摸鼻子,再誠實的話也都吞了回去。
過去躲在「刻板印象」裡 如今同性戀不必再藏著
「但不會有其他人比我更像同性戀了。」賴蔚炅敘述一路成長的過程,從家族、社區、學校,自己就是最gay的那個;像是大學第一堂課,馬上就有人對著自己說,我也是同性戀喔。
「等等,這事情不對,這很不有趣——你有沒有想過我不是gay?」賴蔚炅提出抗議,只見對方笑臉嬉皮地回一句:「如果你不是,我就不是。」
賴蔚炅的性別氣質無法隱藏,而且自帶氣場,在建中戲劇社是大姊頭,到了輔大依然是劇場女王,他拿起老照片仔細端詳,幾個連名字都忘了的人,化了妝、扮女裝,有些是自發自願,有些或許是出於他人淫威,總而言之都是華麗扮相,有些人幾年後出了櫃、變了性,也有些人死了就死了,一走了之。
時間不停地走,他有屬於自己的見證。
從前爸爸認為「造型師、服裝設計師都是gay,我告訴你,事實上都是。」他熟稔地開起性別玩笑,但也有七分真實:「我這個年紀的大部分都是,因為這個行業是個保護罩,保護自己不被這個保守的世界傷害,做再誇張的事情,人家都認為是職業需要⋯⋯其實是我們自己需要。」
但到了今天,愈來愈開放多元的社會,就不必躲藏在特定領域,投身在造型師這個行業裡,已不再是一種對保護罩、對安全的需要。
「同性戀自然就被稀釋掉了,同志可以很高興地去別的行業做別的事情,電子工程、資訊產業⋯⋯呃,我錯了,對不起我說謊、我說謊。」
賴蔚炅講到感性處旋即來一發政治不正確笑話,眼神裡都是光。
談到近年台灣關於跨性別免術換證的若干討論,賴蔚炅笑言:「我看到大家說,管你的我要變就變,這樣的態度,我覺得很開心。」
他進一步補充:「我認為『社會性別』本來就是流動的,當你意識到社會性別、性、生殖等等所有相關的都區分開來,這個社會才足夠進步。」
- 本文摘自:《性別多元宇宙:跨性別生命故事集》
- 出版社:大塊文化
- 出版日期:2024 年 11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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